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探,就算是眼下洞開,街上行人也很少會意識到。就算是眼睛掃到了,也會把它當成門板上落的一道陰影。 任何一座城市,表面上有多光鮮,暗處里就會投下多少見不得人的陰影。既有輝煌璀璨的御街酒樓,便會有同等數量的坑洞、糞坑、和下水道。 潘小園眼看著一個黑暗之城朝自己打開大門,忍不住心下惴惴,朝武松看了一眼。 武松顯然也有些驚訝,神色沉穩,朝那“貨郎”回了一句:“請?!?/br> 當然是要對方先帶路,才能確保絕對的安全。 那貨郎卻微微一笑,說:“小人還須留在后面,把這門關起來?!?/br> 理由并不重要。態度擺在這里。這是明擺著請君先行,并且不在乎對方掉頭就走。 武松對這個小伎倆嗤之以鼻,滿不在乎地一笑,拉過潘小園袖口,將她大半個身子護在懷里里,自己低頭進入,右手按緊腰間的刀柄。 潘小園深吸口氣,堅定地跟著進去了。她還不信有人能成功地在武松背后捅刀子。 身后咔噠一響,眼前漆黑,隨后柔柔的亮光從身后照過來。 憑空“消失”的三個人,沒有引起街上行人的任何注意。 那通道開始是酒家的一部分,還勉強有個正方的形狀,走幾步,就開始變狹變矮。武松不得不彎下腰。隨后,通道陡峭向下,幾個轉折,忽然豁然開朗。兩邊是石砌的壁,筆直猶如街道。石壁上掛著幾碗燈,照出重重疊疊的棕黃色影子。而空氣中的濕氣愈重,夾雜著一股難以言說的輕微的腐臭味。腳下則是時斷時續的潺潺水聲,流向遠處,在石壁上碰撞出回音。 幾聲吱吱尖叫掠過。似乎是一小群老鼠爬出了臨近的洞。 潘小園想起方才在街上看到的排水石磚,忽然起了個奇怪的想法:這是進了……東京城的下水道了。 簡直是她見過的最寬廣的良心下水道,完全可以容得三四人大搖大擺的并排走動。作為一個有格調的國際大都市,地勢低緩的開封府,就是憑借這四通八達的溝渠,應對暴雨時節的內澇,維持著光線整潔的形象。 當然,在干旱的嚴冬季節,這里自然而然地成了三教九流最隱蔽的容身之所。 潘小園心里忽然一虛。方才看到那“暗門”之時,以為不過是那倒閉酒店里的某個密室小黑屋,容不下多少人,也就放心大膽地跟著武松去闖虎xue。萬萬沒想到,居然來到一個足夠容納萬人的下水道迷宮。再看看自己和武松兩個人,立在兩堵冰冷冷的石壁當中,顯得格外渺小。 武松警惕將四周掃視一圈,極低極低的對她說:“待會我不說話,一切你來做主?!?/br> 潘小園略略放了心。從來沒有過不相信他的時候。他也幾乎沒有讓她失望的時候。 沒人在背后捅刀子。甚至,“風門”看起來足夠誠意。溝渠正中已經等了個人。定睛一看,但見徐娘半老,風韻猶存,一身艷色衣裙,襯得面色格外蒼白,像是有些時候不見天日了。 那“貨郎”恭恭敬敬地一作揖:“水夫人,人帶來了?!?/br> 也不知這“水夫人”的稱呼,是因為她真的姓水,還是來源于她這個下水道女王的身份。 水夫人的目光先落在武松身上,然后格外看了看潘小園,嘴角勾起一抹笑,深深兩個萬福。 沒等兩人發問,水夫人就笑道:“客人既然賞臉前來,前次的東西,自然得完璧歸趙?!?/br> 說著招招手,一個小廝從暗處轉出來,手中托了個布口袋,恭恭敬敬地彎腰一送。 潘小園又驚又喜,連忙接過,略略往里一看,熟悉的珠光寶氣,竟是一樣不少的還回來了。這些東西她夜夜數一遍,連重量都掂得熟悉了。此時重新拿在手里,立刻確定,真貨無疑。趕緊將失而復得的寶貝揣懷里。 跟武松對望一眼。他的猜測果然對路子,“風門”并非單獨為財,而是來尋求更長遠的合作。 而水夫人將這一切看在眼里,自然知道該跟誰交涉。 “這位娘子,不知如何稱呼?!?/br> 潘小園暗暗松口氣,看來對方還是按常理出牌。答道:“姓潘?!?/br> 水夫人一笑,直接切入主題:“潘老板打算如何在東京發財?” 既然她“義不容辭”地收了巨款,眼見是“金主”了。至于旁邊那個大漢,從頭到尾一言不發,還時不時看她臉色,應該是帶來撐門面的打手。 潘小園飛快地瞟一眼武松,見他一如既往的沉著淡定,似乎對自己的應答頗為滿意。于是縱然心中忐忑,也不是太慌,略一思索,答道:“水夫人高看奴家了。左右不過是盤個門面,做些小買賣混口飯吃。世道艱難,談不上什么發財?!?/br> 水夫人嘻嘻一笑:“潘老板倒是謙虛?!?/br> 潘小園見她神色,心中微微一跳。這些人既然成功地算計過她,也必定能估計出驢車里帶的“本錢”數量。一千貫錢外加一百兩黃金,說多不多,說少卻也不少,要說只夠“混口飯吃”,的確有些過于謙虛了,也就沒必要被請到良心下水道里談事情。 于是微微一笑,避重就輕地答:“初來乍到,眼光不敢太高,不知水夫人有何見教?” 對方笑道:“既是初來乍到,想必雜事繁忙。我們東京城里規矩多,潘老板要想事必躬親,未免太耗精力?!?/br> 這話潘小園意料之中,立刻回道:“自然要仰仗朋友們的幫扶。但奴家膽小,可不敢做什么違法亂紀的事兒?!?/br> 水夫人大笑:“這個不妨。我從十五歲上就以此為家,至今沒見過開封府的公人長什么模樣?!?/br> 潘小園默然無語??磥怼帮L門”已成氣候,官府要么奈何不得,要么視而不見,甚至跟他們暗中達成什么協議,都有可能。水夫人這是告訴她,跟風門合作,盡可以違法亂紀,后顧無憂。 又瞟了武松一眼。他微微皺眉。 水夫人閑閑道:“潘老板的生意門面,若是還沒定下來,我們這里倒是有可靠的牙行,可以給潘老板尋個好風水的去處,免得讓壞人騙了麻煩?!?/br> 潘小園“嗯”了一聲,心知肚明。東京城買賣繁盛,作為“中間人”的牙行遍地開花。水夫人這個意思,是請她用風門指定的中介機構,大家共同發財——當然,多半是要收她些“物業管理費”,以答謝對方的牽線搭橋。 倒是可以接受。想當年,梁山上收“保護費”的主意都是她出的,這會子風水輪流轉,向地頭蛇送點人情,與人方便,自己方便。 于是點點頭,說:“牙行自然是要尋的,若夫人這里有現成可靠的,只要價格公道,奴家何必舍近求遠?!?/br> 水夫人笑道:“潘老板果然爽快,以后的生意不興隆才奇怪——咱們這里不興漫天要價,都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