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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 大步往回走,就要去給史文恭補一刀。衣襟輕輕被拽住了。 “二哥……對不起……” 是指這個刻意的誤會?讓人以為他們在柴房里干了些別的,就能掩蓋房里藏著人犯的事實了? 潘小園不敢看他眼睛,低聲下氣地加一句:“反正你、你也不吃虧,名聲毀了的是我?!?/br> 這么一句,武松心里一軟,但隨即更是一口濁氣噎在胸口里。她這是寧肯毀了自己名聲,也要替史文恭那廝遮掩? 再看她欲言又止,知道她想說什么,抑著情緒,盡量溫和地回一句:“不成?!?/br> 怕有什么變故,輕輕甩開她,回到柴房,氣撒在門上。用力一推,一扇門整個倒了。 再抬眼一看,柴房里已經空了。立刻轉頭,潘小園貼墻站著,一低頭的溫柔,一副誠懇賠罪的模樣。 史文恭倒是跑得利落。淡鹽水全都喝光,碗藏在了墻角。旁邊的傷藥全都給卷走了,幾捆柴踢到中央,掩住了有人躺倒過的痕跡。 甚至,割下來的那兩根手指頭,也已被細心收走,血跡草草的擦干凈。尋常人冷不丁進來,完全看不出這里曾安置過一個傷重要死的人。 武松皺眉,地上分辨出模糊的腳印。一瘸一拐的引向院墻。史文恭連跳墻也沒有力氣,幾個竹筐堆在一起,看來是勉強爬過去的——又或者,是在她的幫助下才出去的? 他一腔怒火,胸膛起伏著,平息了好一陣子,才橫眉冷對,冷冰冰地問旁邊那位:“你干的好事!是你讓他走的?” 雖然心里已經確定答案了。 潘小園點點頭。其實不止“放了”那么簡單。方才趁武松出去“敷衍”的當兒,仿佛是讓史文恭的性格感染了似的,飛快開了一盤自己此生最大的賭。 史文恭一句話沒說,只是強撐著,朝她重重磕了個頭。她沒推辭。憑著他最后那一刻的眼神,她知道那人從此不會再騙她了。 但這可萬萬不敢再跟武松說了,打算把這事作為一輩子的秘密。 吞吞吐吐地說:“是……就當……就當他沒來過,死在哪個樹林子里了……” 武松聲音嚴厲:“要是他讓梁山的人截住,供出你來,怎么辦?” “他不會……他說了,要是被梁山軍馬捉住,他、他就立刻自裁……” “說得好聽!他一個半死不活的人,拿什么抹脖子!” 武松一面說,犀利的目光一面掃過來,立刻看到了因頭。底下的小娘子一只手遮遮掩掩的放在腰間,撥開來,空蕩蕩,她那中看不中用小匕首不見了。 他簡直出離憤怒,“你……”甩開她胳膊,“想得真美!好,就算他死了,有人給他治過傷、敷過藥,這總沒法遮掩吧!” “要是真查到我頭上,我……那……那就是我跟他狼狽為jian,是梁山的叛徒,不連累你?!?/br> “我不是那個意思!”武松聲音高了些,久違的焦躁,眼看面前的小娘子低眉順眼,睫毛上淚珠晶瑩,一顆沉甸甸的淚打著轉兒,忽然落在雪白的腮邊。 吻過他的那雙唇,唇角在忍不住的顫,拼命抿成一字,不知是羞愧還是害怕。模樣有多動人,做的事就有多可恨。 他心里燒起一股嗆人的煙,熏得整個世界都是烏懨懨的黑,蓋住清明的理智,哪怕心底知道應該信她,但她這次不打招呼先斬后奏,當他武松好糊弄呢? 見她還低頭,忍不住上手一托,揚起她下巴,想仔細從那雙淚眼里看出些真情實意。 “史文恭到底跟你說什么了!” 他簡直懷疑那廝有什么妖法了,怎么能把她唬得如此不顧一切的反常。他武松夠大度了吧,明知道那人對她有非分之想,只因為她要追問什么真相,一點也沒攔著她救人,放她去單獨和他談判。 現在呢?就這么回報他? 不愿意生氣失態,放開她,冷冷甩下一句:“你想好說辭,再來跟我說話?!?/br> 轉身拂袖就走。刷的拔出腰間的刀,打算去周圍搜上一搜。隨即又想到,這店里三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女人小孩,能輕易丟下?萬一那人有人接應,萬一還有其他曾頭市的暴兵守在附近…… 一猶豫的工夫,腰間一緊,讓她從后面緊緊抱住。后背一熱,沾濕了她的眼淚。凌晨的冷風吹過,馬上又變得涼颼颼的。 武松呼吸一滯,走不動,靜靜任她抱著。 潘小園不敢太用力,輕輕環著他腰,蹭了蹭眼淚,嗚嗚咽咽的開口:“不用想……現在就給你解釋……人是我故意放的……我讓他養傷,安全了再、來找我,把剩下的事情說完……反正他眼下……孤家寡人,不會再興風作浪……他、他雖然有罪……他身上那件事,干系太大……不能殺……” 武松咬牙:“你怎么能信他!你把他的話原原本本跟我說一遍,我告訴你有幾句真的!” 潘小園心里也起了一陣子火,燒在灼熱的臉上,淚都化了,臉蛋貼著他后背,喃喃的反唇相譏:“你……你憑什么覺得你判得比我對!你腦子好使,天下第一么!憑什么一張口就說我被騙了……” 武松還是盡量拿出耐心,一只手伸到腰間,扣住她的手,拍一拍,又不自覺地握住了。 “你沒怎么行走江湖,有很多事你不知道……” 潘小園狠命咬著嘴唇,抑制著一陣陣沖動,想告訴他:有很多事你也不知道! 待要狠狠駁一句,卻看到她抽抽鼻子,一口鋒利消失掉,聲音變得緩和動聽。 “二哥,你是氣我做的這件事,還是氣我沒跟你商量?” 武松:“……” 都氣。 潘小園不敢再跟他針鋒相對的論理。周老先生當年既然冒著性命危險把那密信截獲下來,多半是抱著和自己相似的想法?,F在唯一的指望,就是熬到東京,見到他老人家,不圖給自己“明冤昭雪”,起碼,能讓武松意識到這件事的嚴重程度——自己說的話空口無憑,任誰聽了都像是杞人憂天。他聽不進,不怪。 明知道不能跟他吵,也知道武松受不了她流淚,反倒用力控制住,免得好像是用眼淚脅迫他似的,好半天,才開口說出完整的話: “那我、我不辯解,一樣樣算賬。史文恭說他沒殺晁天王,這話你信不信?” 武松不跟她說瞎話,氣忿忿的用力一點頭。 “那他就活該被解到梁山去剖腹剜心?” “所以我要直接給他一刀,有什么錯了!” “那么,你這是不是違反梁山軍令?” 武松氣急反笑,她倒開始反咬一口了! 轉過身,“是又怎么樣?讓人查出來,后果我一個人擔!” 潘小園用力咬著嘴唇,眼睛眨也不眨,盈眶的淚水被風吹得越來越薄,最后凝成晶瑩的一點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