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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聽過周老先生名號,一見史文恭沒否認,稀稀拉拉地驚嘆幾聲。 岳飛接著道:“恩師見他名利心太重,慢了仁義之道,一直沒有傳他壓箱底的本事。十年前,恩師為了那……為了一樁事情,受了重傷,流落在外。這位史大哥趁機盜走了恩師的幾本武經,就此叛出師門。恩師得知此事,氣急攻心,病情愈重,至今……” 潘小園只聽得如醉如癡。武松曾告訴她,十年前,他在清河縣外,偶然撞見一位江湖老前輩被敵人追殺。武松出手干預,保護老人家養傷,因此而被傳了幾手武功,這才有后來江湖聞名的清河武二郎。 武松還說,老人家傷勢未愈,便堅持要走,臨走時將密信托付給他,命他藏在清河縣老宅的壓梁木上。老人家此后杳無音訊,東西也再沒來取。 一切和岳飛所敘嚴絲合縫。潘小園不由自主看看史文恭。他陷在小嘍啰的汪洋大海里,只流露出一張蒼白的臉,一雙俊眉抖動著,聽到最后,終于忍不住顫聲開口:“師父他怎么了?他老人家現在如何?” 武松冷然喝道:“大丈夫敢作敢當,既然做出這種事來,還有臉叫師父?” 岳飛的眼神也嚴厲起來。只不過他性格溫和,再鋒利的情緒,經過內心的洗滌,此時都只是收斂成淡淡的厭惡。 “這些年來,你可曾聽說過周老先生在江湖上走動?我拜師之時,他已是纏綿病榻,使不出功夫了?!?/br> 話說到這份上,就算是最不通江湖事務的,也已經明白了事情的來龍去脈。想必岳飛費盡周折,找到周老先生所在,所謂的拜師學藝,其實更多只是伺候一位風燭殘年老人的起居。跟他學的,也不過是些兵法陣法,以及做人的道理。 也難怪周老先生將密信托付武松之后,再也沒有回來取,甚至連過問也沒有精力。 昔日的陜西大俠周侗,縱橫江湖幾十年,那舉世無雙的武功,拜史文恭之賜,也就再也不曾現世。 史文恭面色紅一陣白一陣,唇角抽動著,垂下了眼,喃喃道:“我不是有意……我、我真的不是有意……小兄弟,等有機會,我跟你細說,當年……實在是……迫不得已……” 武松顯然已經聽岳飛略略講過這些事,此時再聽細節,也免不得神情黯然。鐵著面孔,眸子盛了哀傷,眼角慢慢的泛紅了。 一只細細涼涼的小手悄悄爬上他手腕,輕輕握住,捋他的手心。心里的郁結,順著肩膀,順著手臂,一點點捋下去。往者不可諫,來者猶可追。 武松握了握她手,凝神靜心,再抬頭的時候,陰沉沉的目光,將史文恭從頭到腳剜了一遍。 背后突然一聲雷霆大喝:“周老先生的名,灑家也曾久聞!史文恭,你既是他的逆徒,還妄想來俺們梁山招搖撞騙,真是活得不耐煩了!” 魯智深大踏步趕將上來,一手撥開朱貴,一手推開岳飛,繞過潘小園跟武松,揪住史文恭就要打。 “替周老先生教訓你這撮鳥!” 拳頭沒落下去,被一雙鐵臂架住了。 武松面色冷靜,怒氣藏在眼底最深處。 “師兄息怒,史文恭到底是梁山的客人,為了旁人的事情跟他動手,咱們梁山說不過去?!?/br> 魯智深可瞧見武松方才沖著史文恭左右開弓的樣兒,怪眼一瞪,喝道:“許你打得,灑家打不得?讓開!” 史文恭盡管被十幾雙手拉拉扯扯著,眼里依然不忘現出蔑視的神情??粗斨巧钜浑p醋缽兒大小拳頭,就像是看兩只秤砣。嘴角沁出個冷笑,低聲道:“關西魯達,原來不過是個蠢漢?!?/br> 魯智深當場雷霆之怒,哇哇大吼,拳頭還沒落下來,院門口卻又是一聲禮貌的斷喝:“師父,先住手?!?/br> 聲音陌生。魯智深一轉頭,看到門口立著一個灰袍道士。此人雙眉斜飛,骨骼清奇,披頭散發,背上插一柄長劍,啟明星在那劍尖處一閃一閃的發光。劍柄上的黑色穗子隨風飄揚,一派仙風道骨。 魯智深一愣,不認識。 “哪來的牛鼻子雜毛,敢來梁山地方撒野!是史文恭這撮鳥的同伙不是?” 那道人微笑,上前幾步,右手輕輕搭在魯智深舉起的手臂上。魯智深只覺得胳膊上突然一燙,不由自主把拳頭縮回去了,退兩步。 那道人朝和尚頷首致意:“貧道薊州公孫勝,不才一直暫居梁山副軍師之位。此前一直下山云游修道,今日方才得歸,因此師父沒見過。久聞花和尚魯智深大名,如雷貫耳,今日得見,貧道幸甚?!?/br> 第119章 1129.10 潘小園嘴巴張大。公孫勝?聚義廳第四把交椅,副軍師,梁山第一神棍? 武松也是一驚,朝那道人多打量了兩眼。 朱貴是梁山上老人了,見了道人,眼睛一亮,立刻堆下笑來,親親熱熱地上前拱手行禮:“道長,你可回來啦,大伙可想死你了!” 潘小園已經完全石化在當處。自己這個小院子何時變成了風水寶地,一夜之間,來客恁多。 公孫勝微笑,這才把手從魯智深胳膊上拿下來,朝朱貴一個稽首。 而魯智深的黑色的直裰袖子上,赫然出現一個手掌形狀的洞,露出里面滿是汗毛的虬結肌rou來。 一片手掌形狀的麻布在空中焦糊蜷縮,化成一片黑蝴蝶,飛舞轉圈,冉冉落到地上。 公孫勝這才轉向魯智深,微笑著,一副商量的口氣:“魯師父,看在同為梁山兄弟的份上,且先息怒住手,聽貧道一言?” 魯智深盯著公孫勝,第二聲“雜”剛出口,下一個“毛”字就忘了說出來,看看自己的破袖子,看看公孫勝,張著大嘴合不上。 眼前這妖道的武功,怕是只能用“深不可測”四個字來形容。 粗胳膊上居然真有些火辣辣的痛。本來不覺得怎樣,眼下心里面發慌,愈發覺得痛到骨髓里去了。魯智深皺皺眉,忍不住好奇問道:“你使的這是什么功夫?” 公孫勝神秘莫測地微笑道:“微末本事,不值一提?!?/br> 魯智深不信,叫道:“你騙人……” 武松和岳飛對望一眼,都從對方眼里看出同一個意思:不管怎樣,這人遠離為妙。 兩人十分默契地同時退了一步。武松順手把潘小園拉到他后面。 不知哪里的公雞冷不丁啼了一聲??諝庵薪z絲涼涼的,月落遠山,黎明前的黑暗,忽然將院子里所有人罩住了。 只看見幾雙晶晶亮亮的眼,昏暗中骨碌碌的轉。其中那雙威風凜凜的點漆大眼,毫無疑問是武松;瞪得銅鈴般、迷茫不清的水牛眼,屬于魯智深;微微瞇著、帶著嘲意的,是身陷重圍的史文恭;稚嫩而不失穩重的一雙丹鳳眼,飛快地看了看周遭形勢,然后無能為力地微微垂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