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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不完全放心那只猴子的人品,二是鄆哥在陽谷縣,生意做得熟門熟路,又有老父拖累,不一定愿意搬家。于是就沒提。 梁山來的大部隊已經歇在了酒店外面。十字坡前所未有的熱鬧喧嘩。天色漸熱,道路兩旁開滿無名的花兒,一派青青生氣。 青州已被梁山兵馬成功攻克,梁山眾人臉帶喜色,人人肩挑手提,帶著無數的戰利品;半數干脆赤膊走路,居然還帶了個鑼鼓隊,趁著歇息的空當兒,群魔亂舞,一片喧囂。吵嚷聲中,張青大叔已經混入人群,施展他的忽悠功力,開始跟人拜兄拜弟了。 潘小園忽然覺得眼有些濕。親眼看到了傳說中的水泊梁山忠字旗,這算不算見證歷史的時刻? 肩膀被輕輕一拍。她忙轉身,武松朝院子后門外的小路一努嘴。他已經跟梁山派來的人接上了頭,此時梳理得整齊,腰間懸了一柄嶄新的刀,穿一件素色薄衫,系了麻鞋,一副遠行的打扮。 潘小園默默跟出去,兩人并排走了一陣子。從一開始差點讓他一刀割喉,到現在好不容易倆人見面不嗆嗆,實在是很不容易。因此她心里也稍微有了那么點分別的悵然,好歹算是患難之交,下次見面不知道猴年馬月,最好給彼此留一個正常點的印象。 武松總算開口:“再問你最后一次?!?/br> 這問話更像是警告。他的眼底漆黑清澈,點點傲氣藏在最深處。 潘小園連忙停在一棵大樹前面,點頭,表示自己完全想好了,就留在十字坡。 她覺得自己跟過去的潘金蓮性格上還是有些共通之處,比如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的癡勁兒。 當然,這性格放武松身上或許更合適些,畢竟他曾經身體力行,實踐過這十個字。 武松嘆口氣:“你就這么不……” 他當然知道,她死活不愿意去梁山,其中緣由大部分還是為了躲他武松,可總不能問:“你就這么不待見我?” 于是換了個說法:“你就這么看不上梁山?” 潘小園搖搖頭。怎么告訴他,她如今最大的夢想就是安穩富足的過一輩子,而梁山,是眼下這世界里最不可能歲月靜好的去處? 她反問:“你就那么看不得尋常人的生活,非要走那條弱rou強食的黑道,拿你的拳頭耍威風去?” 居然是照搬了武松訓誡岳飛時的臺詞。武松一咬牙,懸崖勒馬,克制住跟她反唇相譏的沖動,冷冷道:“你既心意已決,我也就不多說什么。良言難勸該死的鬼,我只警告你,就靠你這點小聰明,若能在十字坡活過一年,武二回來給你磕頭!” 比起孫二娘那隔靴搔癢的“忠告”,這話直接就是一把刀子。潘小園心中一凜,冷汗立刻下來了。武松是何等的老江湖,這種事上,他就跟指路明燈似的,基本上不會看走眼。 雖然她覺得,武松這話,與其是真不放心自己,不如說是怕辜負了他大哥的囑托,讓他不好交代罷了。 她還沒想好合適的回敬的話,武松又笑了,重新慢慢往前踱步,看她一眼,示意她跟上。 “不過,你眼下是自由之身,武二也無權過問。以后,請你好自為之,如遇不平,莫要逞一時之氣,遇事忍讓著點?!?/br> 潘小園一怔,沒想到他走過場似的威脅了幾句,這么快就讓步了,還有點諄諄叮囑的意味,配合著那笑容,簡直是忠厚仁德之相。忍不住跟著“哦”了一聲,突然心里有點空落落的。 “十字坡黑道往來甚多,其中不乏難纏的角色。但黑道間也分陣營派系,你若要周旋,不可一味強硬,像孫二娘以前那樣,想辦法讓他們互相牽制忌憚。你自己萬萬不能胡亂攬事,否則就是找死?!?/br> 潘小園張口結舌,看看他認真的神色,默默點點頭,表示自己記住了。 “倘若遇到擺不平的事,你只要提清河武松的名字,識相的,應該不會找你麻煩——若有人連我也不識得,只能算你運氣不好?!?/br> 他的語氣平靜得簡直像是老師在布置功課,可潘小園卻連答應的勇氣都沒有了。怎么他越說,自己越心虛呢,她只是想安安靜靜的經營酒店,現在看來,似乎成了生死大冒險了? 武松不管她答應不答應,往道旁走幾步,接著囑咐:“女人家獨自討生活,未免受人覬覦。你要是還想開下去這店,最好趕緊找個人嫁了——你若真不在乎聲名,哪怕出錢雇個假的,能省不少是非?!?/br> 潘小園竟被他說得十分狼狽,這種事上,他倒是跟孫雪娥一般見識!用力反駁道:“用不著……” “官府的打點必不可少,不管你是正經做生意,還是有什么黑勾當。逢年過節,該花的錢不能省,該送的禮不能缺。不過,也休要把他們的胃口養大了,記得學會哭窮?!?/br> 潘小園“嗯”了一聲。他在官府做過都頭,這算是把壓箱底的經驗都傾囊相授了吧。 她也開口,聲音意外的有些澀:“我會……每月派人給你送個信,報平安……” “倘若哪個月不見你來信,我也未必會來救命。梁山泊周圍,濟州府剿匪官兵環伺,出入不方便?!?/br> 潘小園一口氣噎在肚子里。好不容易有點一言難盡的感動,這會子都讓她吞回去了。 她撇撇嘴,“還有別的嗎?” 武松搖搖頭。方才那幾段長篇大論的囑咐,似乎把他一天的話都說完了。他也不看她,也不離開,把時間留給她靜靜的琢磨,不時抬眼看看遠處,神色肅靜。 潘小園抬頭,還是不太敢大大方方地打量他。只余光看他硬朗的側臉。他微微低了低頭,不知怎的,神情里似乎有那么一丁點的躲閃。 終于,武松開口。 “時候不早,武二該走了。青山不改,綠水長流,嫂嫂,就此別過?!?/br> 他轉向她,深深一揖,眉梢落到她眼前,腰間的刀跟著輕微晃。 不遠處,杏黃旗飄,一方整齊的兵馬隱約可見。林中鳥語花香,香氣讓風送到遠處,仿佛提前歡迎著遠行的旅人。日光斑駁,青草蔓蔓,說不盡的柔軟可愛。 從此他就屬于那旗子了。潘小園突然感覺眼睛被那綠意蟄了一下子。 她也鄭重的行了個禮,輕聲跟他道別:“那么,叔叔保重?!?/br> 然后轉身就走,衣袂拂過草木,沙沙輕響。她忍不住回頭,武松也已經起身上路,大步流星,背影寂然。 潘小園心中勾勒著自己未來賴以為生的酒店,又忽然想,武松這廝,雖說是怕她死,但應該至少對她有那么一點點的關心吧? 自從來到這個世界,對她有過一點點關心的人,又能數出幾個? 過去幾個月的生活,就像一場疲勞的急行軍,前有堵截,后有追兵,頭頂懸著刀,腳下是陷阱,無數張世俗的口在耳邊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