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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擇菜洗菜,找出菜葉子里干癟的青蟲子扔了——果然是純天然無公害——生火架鍋,煮了一鍋菜羹。 過去的潘金蓮曾經是張大戶家的丫環,顯然經過了上崗培訓,廚藝自然是不錯的。相比之下,潘小園過去一人吃飽全家不餓,做飯可就隨意得多了。前天潘小園頭一次燒了一桌飯菜,武大吃了幾口,神色就復雜起來,不敢當面批評,只是轉彎抹角地說:“娘子……久不下廚,手生了,嘿嘿,嘿嘿?!?/br> 潘小園心里倏的一跳。但以武大的智商,她也完全不必擔心穿幫。略一思索,便解釋道:“這幾日與鄰里婦人閑聊,得知了一樣新的烹飪之法,能少用三分之一的柴炭。我尋思著,便想試試看,家里能節省不少進項。怎么,這法子做出來的菜,不如以往嗎?” 武大一不懂烹飪,二算不清柴米油鹽,三也知道家里經濟不寬裕,當下連連點頭,稱贊她賢惠:“娘子愛怎樣怎樣,反正菜到了肚子里都是一個味兒,嘿嘿,嘿嘿,省柴火才是更要緊的?!?/br> 于是潘小園便敢放開了手去做。菜羹煮在灶上,便想往里面放些rou末提味。往架子上一摸,發現那一點點rou已經吃完了。她一皺眉,到另一個架子上找蔥姜,發現上面只剩了些干枯的蔥葉,蜷縮在縫隙里茍延殘喘。這才想起來,昨天讓武大回家時買點蔥姜rou,他可是一點都沒帶回來,大約是忘了。 于是潘小園只好看著一鍋沒油腥的菜羹發呆。主食她不用準備,家里一向是吃剩炊餅的。有時候那剩炊餅實在是硬得像鍋盔,便撕開了,像羊rou泡饃一樣泡在羹湯里吃。最近的生意似乎不太好,剩炊餅格外多,掰的時候像是在練大力金剛指。 穿越之后的伙食大致便是這樣。一天兩頓,上午一頓,下午天黑前一頓。市井小民皆是如此,條件好的富貴人家才能負擔得起一天三頓。 有時候潘小園覺得不該抱怨,畢竟自己眼下還好好活著,沒有穿成縣衙西街上面的瘸腿乞丐,就應該感恩老天阿彌陀佛了。畢竟“上輩子”的她,只是個趴在電腦前寫的小撲街,生活也談不上怎樣驚天動地。 可人一旦沾染過文字,多多少少也就有了些文人的情懷,比如向往自由向往遠方,比如抓住理想就不愿放手的癡勁兒。 現在呢,她的理想,就是這樣螞蟻似的窩囊過一輩子? 武大顯然不覺得這樣的生活有什么需要改變的。咔嗒一響,門讓他用擔子挑開了。帶著笑的聲音傳進來:“娘子,我回來啦!” 一聲“娘子”叫得她心煩意亂。嘆了口氣,迎過去,厭怏怏地說:“大哥回來了?!?/br> 西門大官人這邊的警報暫時解除,生活重新又變得了然無趣起來。 只見武大撣了撣身上落下的薄雪,將棉襖連著寒氣一道脫下來,掛在衣架上,湊到火盆旁邊烤火。潘小園端來菜羹和剩炊餅,兩個人相對無言,唯有嘴巴忙。武大不時抬頭看她一眼,嘿嘿笑兩聲,似乎想找什么話說,又實在是無話可說,于是只看著自己媳婦的模樣兒,就一臉歲月靜好的滿足。 潘小園被他看得難受,簡直有一股子飛奔出去再不回來的沖動。好在她覺得自己良知未泯,在想辦法甩了武大之前,首先得幫他把債還了——畢竟自己這具身子是他花錢救回來的,說不上知恩圖報,起碼得兩不相欠。 忽然想起了什么,問:“大哥,我叫你買的蔥姜rou呢?怎么今日還沒買來?” 武大一怔,放下碗,臉上神情像做錯了事的孩子:“今日、今日我看菜場的價格貴了些,嘿嘿,嘿嘿,就沒買……” 潘小園心里略有不快。這是過日子的人嗎?提醒他:“家里可沒rou啦,菜也就這些了,下頓就沒了。雖然咱們過得緊巴,可總得吃東西吧?” 武大又是一怔,頭低得更深:“今日買賣不太好,實在……實在沒掙得什么錢,娘子別生氣,明天……明天我加倍努力賣……” “賣得不好?”擔子里剩了十幾個炊餅,也不算差吧。潘小園幫他算,“你一個炊餅賣多少錢?兩文對不對?一扇籠炊餅二十個,就是四十文。今天你做了十扇籠,總共該賣得四百文。這里剩下十三、十四……十五個,饒去三十文,不是還得有三百七十文錢嗎?一斤rou多少錢?” 武大聽她噼里啪啦的算了一通,眼睛早直了,思維完全跟不上耳朵,只顧著呆呆點頭。 潘小園撇撇嘴。小學算數的內容,被她拿到武大郎面前顯擺,頗有些勝之不武的感覺。 繼續追問:“不是我非要刨根問底,只是要心里有個數,大郎今日卻是拿回多少錢?” 武大面有慚色,慢慢伸手入懷,掏出錢袋,抓出一把錢,慢慢擺在桌上,又將錢袋倒過來,叮叮當當滾出了一小把。手再伸進去掏摸掏摸,抓出幾文漏網之魚,一起攏在桌上。 潘小園臉黑了,手指頭略微扒拉扒拉,就大概知道這些錢有多少。但還是慢慢地數清了,一邊數,一邊向武大報數。 “一百八十六文……大哥,你確定,今天沒遭扒手?” 武大低頭不說話。 潘小園覺得自己成了幼兒園大班老師,放軟了語氣,循循善誘:“生意差一天不要緊,可是你余下的那一百八十四文錢、九十二個炊餅,哪兒去了?” 第10章 大忽悠 眼看著武大還是一言不發,左手摳右手,潘小園一顆心漸沉漸深。這家里的經濟狀況,比她想象中還要糟糕得多。 她盡可能地又溫柔了一些:“以往我不太過問你的生意。大哥,你每天,都是拿回這個數兒?” 武大一張方臉慢慢紅了,好像揉舊了的撲克。 終于囁嚅著開口:“娘子你不知,但凡有人買多了炊餅,照例是要打折的……今日團頭何九一下子買了兩扇籠,便給他算作五十文賣了……那個,還有不少人身上沒有零錢,都是賒賬的,我都記著……還有那個,縣衙里的李皂隸,蒙他照顧我生意,照例是不收錢的……南城卜志道,只買了七個,也非要我打折,我說他不過,只好算了十文……那個,還有……“ 潘小園覺得自己有點明白了,又問:“賒賬的人,你都記得么?” 武大連忙道:“記得,記得!”從懷里掏出一張皺巴巴的紙,上面用炭筆橫七豎八地劃滿了圈圈道道——武大不識字。 武大將那紙翻來覆去地瞧了兩眼,拿得正了,虔誠地吸口氣,一個個開始數:“李銀匠昨天和前天一共賒八文,大街口蔣太醫,十四文;鄆哥兒兩文,小孩子就不管他要了,”手指甲一掐,將那兩條豎線抹掉了,“這個……這個是……對了,是rou鋪王六娘子的,十一文。咦,怎么會是十一文……當時……當時我們是怎么講的價錢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