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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將去路圍得水泄不通。他們不會容許我帶走囚犯,更何況是晗兒這般重罪之人。 人生唯此一次,我對我的族人下手。我毫不費力夷平了業獄,至那時我早已無可顧慮,誰敢攔在我面前,誰敢動晗兒一根手指,我便讓他萬劫不復??! 死去的囚犯和獄卒,散出的元靈燒成了火。燒透曠野的烈火尚未熄滅,卻有赤電金光掣馳而下,我乍然向后躲開半步,卻發現那金光并非向我來,而是砸向晗兒天靈,只瞬間便擊散了他的神魄——剎那間天地變色萬物沉寂,接天蔽日的赤色電光在天穹之上倏忽明滅,懷中的的晗兒發出一聲凄絕的哀鳴,我聞聽到他魂魄分裂的如碎冰的聲音。 那是乾元誅神……施放的人,正是晗兒自己,他在我懷中自殺,他醒過來,不聽我的呼喚,就那樣自殺了。 那時我腦中一片懵懂,怎來得及反應,怎來得及阻止他。 翻復在空中的赤紅電光攝人心魄,傳說中神祇殞滅才能見到的絕世奇景。 我終歸慢了半步,晗兒,神隕了。 那顆曾令我如何驕傲的神魄,那一身耀目如天神的金光。 帶著他所有的過去,帶著他所有的一切。 死在我的懷里。 ——————————— 我已沒有別的選擇可做。 不止失去神魄,晗兒的三魂六魄也已開始散失。背著晗兒回到曜忝殿,我將自己的神魄強塞給他。 這是唯一還能救他的法子,我還有話想對他說,我不能再眼睜睜看著他死去,這一千年不生不死的煎熬,我不想再經歷第二次。 醒來后的晗兒,不看我,不說話,對我的呼喚根本毫無反應,只一個勁地吟唱他的乾元誅神。 我終于反應過來,他瘋了! 我想過是否拔走他的元靈,暫時讓他虛弱著,那樣至少可以阻止他繼續誅神???,我的神魄剛剛給他,與他的魂魄還未完全融合。稍有妄動,他的三魂六魄隨時都可能散裂。就算不能行誅神之咒,他若失去元靈,也必將陷入危險。 萬般無奈,我只好決定對他動用攝魂咒,通過cao控記憶讓他的心智恢復正常??设魃辉谖疑磉?。梓生的通靈之血,是攝魂咒必不可少的媒介。沒有梓生的血,攝魂咒的風險,大到無法估量。 僥幸之下我鋌而走險,施放攝魂咒的同時,亦對他種下窺心咒印,攝魂咒幾乎完全失敗,窺心咒勉強成功。醒來的晗兒,腦子里只剩牢獄里的記憶,且還都是殘缺的,混亂的,無法辨別真假。他忘記有關我和天晗的一切,他說,他是零。 我也就喚他,零。 我仿佛看到,三千八百年前,我與那個小零,在凌霞城中意外的邂逅。我猶記得他第一次喚我,清脆明朗的聲音,悅耳如山鳥的歌——“這位大叔,你有事嗎?” 我不敢輕易提及過去。晗兒已經瘋了,零還是清醒的。從他的記憶里,我知道他這一千年過得如何不堪,我害怕告訴他真相,害怕他承受不了現實,也害怕他會恨我。就算終是要給他講明白,至少,也需再等一等,等一個合適的機會。 我說,我是你的主人,留在我身邊,做我的侍從。 陪著我,好嗎? 我的神魄已給了他,借著曜忝殿玉華池中的靈力,強扮著一切如舊的樣子。 我嘗想起一位故友的詞。 恰好應對著如今的我。 “喚起一天明月,照我滿懷冰雪,浩蕩百川流。 鯨飲未吞海,劍氣已橫秋?!?/br> 我已一萬多歲,失去神魄的我,不再有不老不死之身。 剩給我的時間,已不多了。 半年之前,晗兒剛剛出獄,在玉華池睡了四十九天。他漸漸恢復過來,清雋秀朗的容顏與從前無異,身體也很康健。然而整天傻乎乎的,除了沏茶,什么都不記得。 我想我還能堅持一段時間,大約三年五年,好好教教他咒術和陣法。所以我由著他沏茶,可喜可賀的是,他不再給我端苦茶來,玉龍十三味總是完完整整。我懶了一千年,一千年不曾嗅到那般絕好的茶香,縱使聽不到他再喚一聲師父,能再品嘗一次他的手藝,我已沒有遺憾。 借了個機會,我試了試他對辟天的控制……結果比我意料的好,他念完咒,大雨便停了。只是過程很波折,我看到辟天的靈站在我身邊,一臉嫌棄地瞅著晗兒。 雖是晗兒創造了他,他卻似和我親近得多。這大概,也是晗兒的心意嗎? 我并不急著找長翊算賬,我如今失了神魄,若離了曜忝殿的玉華池,指不準還能活幾天。族城也早已不聽我的話,這千年里他們借著我的名號做各種事,將我視為神祇膜拜,而實際上,我不過是被架空了的泥菩薩。長翊在族人的威信超過了我,我修為衰減,無法再用武力去施壓,要他俯首認罪,我還需要準備。 月余時間里,我給幾位故友的徒子徒孫去信,讓出云幫我游說。我仍是有根基的,至少可保證他們不至被挑起內亂,至少,可保證有人聽信我的話。待溟魔伏誅以后,我便要讓長翊,在族人的見證之下,親口說出他的所作所為。 他能走到今日,都因有晗兒提攜賞識,當年他對晗兒種種惡行,晗兒也從未報復于他。然而在最最緊要的關頭,他盜取晗兒畢生最重要的成果,置晗兒于萬方非難。這千年苦獄,雖有晗兒自己的過錯在先,也少不了他的功勞。他必須付出應有代價。 計劃在一步步推進,我相信自己,能為晗兒謀回應有的榮譽和自由,我也必須這樣做。 ———————— 變故,來臨在那個尋常的下午。 我收到長翊來信。他找到梓生,信中有梓生的頭發,應是不假。信上還說,梓生傷了他的部下,要我親自去提人。一紙素箋上,看似委婉的言辭,處處透露著敵意與殺機。 我驚訝,我喜悅,更多是不安。梓生說不定有治愈晗兒瘋癲的法子??伤鯐谑й櫱旰?,如此恰好地出現? 怪異的事不止如此,我夷平業獄后,合議會也未急著來找我問罪。按照以往的經驗,實在太蹊蹺。 這事情不簡單,我始終懷著警惕,他們在謀劃著什么。 我不能再將神魄要回來,只能逼迫晗兒抓緊時間地學,甚至不惜擺出昔年的苛刻。對于幫我教訓晗兒這事,辟天異乎尋常的熱衷。每次我打了晗兒,總能瞧見小辟天臉上幸災樂禍的笑,他有時還趴在晗兒身上,小手對晗兒又捏又戳。好在他沒有實體,晗兒也不知他的存在,否則那教訓人的場面,怕是如何也嚴肅不得。 ————————— 三月之前,我終于送走了晗兒,讓他去找梓生。 若再耽誤下去,長翊便要領著他的英武軍來找我了,我并不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