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卻聽見,動地的戰鼓,在山的那頭。 躍上山巔極目遠望,成山成海的魔族大軍,如翻滾的熔巖,碾向族城天墉,我族最后的庇護之所。 ========================= 因為晗兒的竭力作保,本應被肅清的五部魔族,成了我族盟友,與我族共存于魔域之內。即使是亂紀長夜,他們也能在此間生存,故而并未與我族一同前往上界。 墮世之戰前,在我的引領之下,無荒一族舉族遷離影月林地,我布下禁陣使整個林地籠罩在幻境內,非我族之人而不得入。百年墮世之戰,我不知這些魔族是否曾經覬覦這片豐腴的沃土,只知他們即便來此,也無法突破禁陣的限制,染指我族領域半步。 我回到魔域不久,便發現禁陣已然失效。 那時我無力去思考緣故,直至多年后,方得知是我那作死的小徒兒的功勞。 他帶著第一批族人回到林地,自己卻無法進入禁陣,只得用蠻力破了陣。魔族的大軍得以跨越林地的三江五湖,直抵林地深處的天墉城。不幸中的萬幸,值此大難當頭,梓生勉強有我徒弟的樣子,帶領族人們守在城內。若非他出力甚多,天墉城,或許早已是一片焦土。 因為晗兒的叛變,英武軍近乎全軍覆沒,我亦身受重傷,無力保護我的族人。我站在山巔之上,瞭望孤弱的天墉城,仿若茫茫天地一粟米,靜默在延綿的川谷。 ----------------------- 我趕到天墉城,才知十萬英武軍尚有數百人幸存,除卻梓生之外,晗兒手下的副將,弈辰,帶領尚有能力控使陣法的族人們,守衛著我族最后的疆土。 我的回歸,并未讓情勢變得好上多少,魔族很快退撤到林地北隅。在我之后,長翊帶著數百族人繞道回城。從上界回到魔域的過程里,他們在虛空的風暴中迷失方向,故而晚了一些。 大約月余之后,極星未能如期在清晨升起。林地陷入深邃的黑暗,又一場不知所期的亂紀元降臨魔域大陸。 戰爭,比我想象的還要酷烈。 我雖有自保的能力,卻已無法阻止族人們犧牲在我的面前。興許是墮世之戰末尾,晗兒引發的那場爆炸實在太過震撼,那時的我發現,對此情形,自己已有些麻木了。 那天我與長翊守在暮昭城樓上,不遠處外是橫貫林地的大江昭水,十余萬魔族軍隊與吾隔江相望,幽碧的靈火延綿如地獄冥河。 我想起了凡界里流傳千年的空城絕響。 可惜,魔族并不多疑,他們能用眼睛看清靈光,能用鼻子嗅辨靈氣,我們這些堅守在城墻之上的人,到底有怎樣的實力,他們一覽無余。 他們不會誅神的咒術,只能讓我在封印中永世長眠。而用于封印我的魔晶石,在十里之外昭水畔,瑩散出血紅的光輝。 那時,就連梓生都負了重傷,我竟真的連最后的仰仗都沒有了。 對錯是非,怨怒憤恨,我無心再去想那許多。當年千萬人中,師尊為何獨看中了我,當年千萬人中,我為何就錯選了他……或許真是天意注定,我一生掙扎反抗,最終一事無成。 寒風呼嘯冷徹萬里昭水,靈火碧光燒透大江北岸。我坦然品咀著絕望的滋味,坐看流年輕度,拚卻鬢雙華,徙倚望滄海,天凈水明霞。 ---------------------- 倏然間,江水環繞的苣山之外,有熾光如流星飛至,有聲音如洪鐘放鳴。 “昔年吾尊上慈悲,與貴族連理百年各相平安,而今汝不念舊情越界于此,其罪其過已不可饒??!以此昭水為界,過之者死!十日之內,撤離吾林地邊界,否則吾必開殺戒,不容一人茍存!” ======================== 晗兒,回來了。 降臨在大江之上,籠罩他的,仍是那奪目而熾烈的靈光。 我就那樣遠遠地望著,漫長的對峙之后,魔族軍隊緩緩撤離,而他則一直在昭水上空,堅守到魔軍不見蹤跡。 我和他,相隔十里,一夜無話。 那時,我想起許多久遠的往事。 當年他神魄初成,曾有整整三年了無音訊,回來之后,便與我一場爭執。 每隔十年,他必然失蹤一段時間,卻始終不與我言明原因所在。 云初曾尾隨他前往上界,后卻與他成為知交…… 那年他成為二主,瞞著我去領過三日敕誡。 曾聽聞,人與人的信任,恐怕是這世上最為脆弱的存在,一句不經的話語,足以終結三生三世的同衾同xue,一次小小的誤會,也足以抹殺生生死死的相惺相惜。 縱是再如何小心翼翼,有些東西,一旦出現裂痕,終將失不復得。 更何況是如此決然的背叛??! 其中多少蹊蹺,終被那時的我,總結成神主的蠱惑,一笑置之。 ------------------------- 晨曦微明的清晨,晗兒回到我身邊。 暮昭城外,望川城樓,瞭望臺上,他回到我身邊。 見禮,問安,未待他跪下去——啪! 一掌攜著我所有的力勁,他未收靈脈,生生地接下了,就地打個趔趄,又落膝跪好,無言直視前方。 “你說,三月之后必給本座,必給吾族一個滿意的答案,那么,答案?” 我還愿意與他說話。 大概,不過就是在等,他許給我的這個答案。 若未有這句承諾在先,若未有這最后的希望可等,我要他死?。?! 極星吐出的明光,自南山之上,輕靈地瀉下。 而我的晗兒,抬起他凄茫的眼睛,任兩行淚落臉頰:“晗兒……有負師父栽培,有負吾族信任,此罪……萬死不辭!” 他重重一叩,沉悶的聲響如鐘缶般,激得我心中一股巨浪沖到腦頂。 幾乎未作他想,我揪起他的衣領掐住他的脖頸,對著他已然渾濁無光的眼眸,顫抖著我的手和聲音,元靈在我周身翻騰,誅神之咒字字吟出,只差最后半句,他就將湮滅無存。 然而,我放下了。 “你的意思,沒有答案?” 晗兒微閉著眼,晶瑩如珠的淚,肆無顧忌的落下。 “師父,可還愿聽晗兒解釋?” 想來,那時的我,那時的他,都很明白。這個解釋,所含的意義,已不過空剩為他自己脫罪。 須臾沉寂,北風散發,往事如幕遠去在我的腦海。 ——晗兒,愿為師尊掌中利刃,恭請師尊切磨砥礪,任憑師尊驅遣策使,骨血以瀝,肝腦以涂,襄助師尊斬天問道,開我無荒萬世太平! 骨血以瀝,肝腦以涂。 無論彼時,而或如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