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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縱是登天為仙又如何,縱是隕身成魔又如何!我族唯求一立命之所,遍尋六界乃至墮入魔域而終不可得,何為天道何為正邪,茍爾蒼天,曷其有極! 吾乃魔尊天昶,以此身此命立誓,勢將踏足神界,伐罪神主,替天證道! 此愿不成,誓不罷休!] 未知過了多久,火海殘燼猶存,天地一片幽寥,我坐在血泊與泥灰之中,籌謀著此后的計劃,望天無言。 黯淡的火光里,一個瀟然若仙的身影,款款向我走來。 我屏住呼吸,睜大了雙眼,難以置信地搖頭。 “這么多元靈,用來融納修煉多好,就這么燒掉,未免太過可惜?!?/br> 一別千載,生死兩離,再會之際,竟是如此一句朗月清風的問候。 彼時彼夜,皎皎星輝之下,硙硙崇山之間,我與云初,執手淚眼,相擁而泣。 =============================== 久別重逢固然令我驚喜,然則幾多牽掛仍是危懸于心,了了寒暄幾句,云初一面問及我的境況,一面帶我來到谷中一處隱蔽的山洞。 籍由層層境界鎖閉的洞口之內,乃是豁然開闊的洞天奇境,溶石鐘乳,淺流潺湲,渺似細燭的靈火飄零四處,幽深而鬼祟。 洞內平坦的空地上,數千族人于陣法的籠罩下深陷沉眠,唯有十余祭司與風荷城主職守在各個陣眼關隘。 我的歸來并沒有引起太大的sao動,畢竟,守陣之時須得身心合一,容不得半點差池。 從云初口中得知,我陷身鬼域的千載年歲,魔界歷經了持續百余年的長夜,氣候酷寒到無以復加,兼之乾坤靈力委蔽,再難維持族人生存所需。云初與幾位族城領袖及時帶領族人避世休眠,幸得如此,躲過了厲瞿山噴發的滅世之禍,僅有十余族人罹難于毒瘴疫病。此后,他與幾位城主輪流值守,每隔數年外出查探一番,直至如今,林地之內的瘴氣仍是過于濃厚,不適于族人生存。 我族于創世之初歷代傳承的法術中,有七道可逆天而為的禁陣,不止需要耗費頗多元靈,尚還需足夠強大的“魄”,于施陣之初加以驅使,方能得成。若是施陣者本身修為不足,而或稍有分心,后果皆可能不堪設想,故而非萬難之際斷不可能輕易使出。 如今風荷與十余祭司正在值守的迷魘陣,正是此七陣之一。此陣可令族人陷入沉眠,藉此保全元靈、延續壽命,上古時期天地混沌,吾族正是憑借此陣度歷種種浩劫,方能存續至今。然而此陣每次施行之后,僅能支撐不足七十余年,便須重新布陣,且此陣瑣細苛煩,險害雜多,吾族除我以外,怕是無人能保證自己于施陣之時萬無一失。 與我一同投身魔族的六位城主,十二長老,彼時已去其三,皆是于施陣之時,以身殉難。 我以灌注元靈的石塊接下了幾位祭司守陣的工作,與他們一一見禮。從他們的目光里,我可以領略到近若發狂的欣喜,也難免有些許責備與埋怨。 短暫的會面過后,我將分批喚醒族人的工作略作安排,風荷躲在遠處哭到失聲,云初難得地面有哀思之色,與我道:“風荷城主與禺昀城主連理八百余年,將將育有一子,禺昀城主便殉陣了?!?/br> 云初還與我道,他幾度以身涉陣,有驚無險活到彼時,而那次,禺昀實不忍心屢番讓他犯險,故而搶先一步,結果…… 我嘆息著,搖了搖頭。 若非我此去彌久,何至于此。 因從迷魘陣中蘇醒乃需數日之久,我得了片刻空閑,與云初坐在一塊光滑的乳石上,聽他細細分說這些年的種種遭遇。 從占領林地安邦建國開荒拓野,再到長夜之中的烽火硝煙,眼見紀元混亂到無法控制,肆虐的魔瘴之中,伺伏多年的魔族部落聯手來犯,為求盡力保全吾族血脈,他帶著族人們藏身于這處山洞,此后便是五百多年的守候,他說,他一直相信,我會回來。 ============================= 當年云初讓位予我,令我登臨尊位,蒙受族人敬奉,此后我之修為平步青云,而云初,數百年來始終進益寥寥。 歷代尊主嫡系,處此高位,自當擔負庇護族人的責任。然而此萬難之時,守護吾族之人的,卻非我,而是他。 我閑冷地凝注著數丈之外,如同小山般鱗次突兀的乳石,竭力斂藏著躁動的心緒,輕聲道:“謝謝?!?/br> 他半側著臉,與我微微一笑:“總之,你回來就好?!?/br> 身畔忽然傳來一個尚還帶著稚氣的聲音:“清兒拜見尊主?!?/br> 轉過頭去,一個清秀少年拜倒在我身側,風荷隨在他身后,欠身道:“清兒今年恰逢百歲,還請尊上,能不吝垂愛?!?/br> 我知道,這是我與云初的故識,禺昀和風荷的孩子。 以吾族之禮,族民降世之時,由各城長老賜福取名,行年百歲的初夏時節,由尊主親自主持加冠之禮,并依據其出身與師承,賜予族姓。 我走到他的面前,撫上他的額頂,呈上那些久遠得無從考據的祝詞。 與此同時,我亦與他的魂魄根骨,有了一次神交,清兒神骨天全,與我和云初一樣,乃是千年難遇的好苗子。 簡單的祈福之后,風荷對我盈盈下拜:“夫君生前遺愿,望尊上能將清兒納入門闈,授以長技,但求他日能承其父志,襄助尊上,為吾族萬古昌平奉獻此生?!?/br> 雖然,并非所有尊主的徒弟都可以有幸蒞身尊位,然而即便是外傳弟子,也大都當得起名師高徒四字。歷代城主長老,多出于尊主門下,即便是最最不濟的,其才其學,也足以擔當高階祭司的職銜。 或許是出于歉疚和補償,我很快答應了她的請求。 數十年后,影月林地再度被我族收入囊中,那些稍得安樂清平的年歲里,八千族民的見證之下,我為清兒主持冕禮。 由此,他成為我的第一位入室弟子,亦是我族曾經的儲尊,天清。 彼年彼時,我初為人師,以為只要盡我之能傾囊相授,自可以令他身俱長才。更遑論于,比之師尊那般放羊式的教育方法,我自認對天清可算是盡心到了極點,時時噓寒問暖,坦衷以待,恨不得將心窩子統統掏給了他。 立儲之初的一百來年,一切亦向著我理想的方向進行。天清骨體奇佳,聰慧過人,不過百年便修出靈魔之身,真仙之魄,也算是我族族史中可堪一載的異數。 未曾料到,天清這孩子,別的毛病沒有,唯一懶字,可謂清新脫俗,嘆為觀止。年紀小時,尚還有幾分聽話,一身懶毛藏得隱晦,隨著年歲的增長,卻是愈發放肆起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