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會有另一個漆園小吏,在此間留下印記。同樣是公族之后,同樣是卑微胥吏,卻如那燦燦群星,高懸九霄,讓人銘記百世。 她是為了“懷古”,才來到這漆園,卻在其中看到了“更古”痕跡,何其玄妙? 見她不語,一旁傻乎乎的小子偷看了那虬須大漢一眼,突然道:“我們要去抓竹鼠,女郎可要去?” 這話稱得上冒犯,急的那白面小子趕忙去攔,卻也晚了,只得結結巴巴補救道:“竹,竹林甚美,離此間不遠……” 楚子苓險些笑出聲來,故作鄭重的點了點頭:“去看看也好?!?/br> 田恒并未阻攔,讓那兩個小子前面帶路,自己則跟在楚子苓身后,向著不遠處的山道走去。走了大概兩里,繞過一片漆林,就見成片的修竹立在遠處,竹葉輕輕,隨風輕搖。 比起山林,又是另一番風貌。兩個少年撒歡一樣的沖入竹林,開始了自己的捕鼠大業,楚子苓則出神的看著眼前景色,千百年后,那化蝶的莊周,是不是也駐足草亭,依竹聽風呢?時光交錯,如一團迷霧,攏住心神,所有雜念都變得渺茫,微小,似被卷入洪流之中。 她來到這里,究竟為的是什么? 正在這時,耳畔傳來個醇厚聲音。 “你還想回宋宮嗎?” ☆、第80章 第八十章 簡簡單單一問, 卻問在了楚子苓心神動搖的時刻,她渾身一顫, 猛然回頭, 入目的那雙眼,卻沒有探究和疑問,似在問一個已經知道了答案的問題。 她想回到宋宮嗎?其實在踏出宮門的那刻,就有了答案。 那些登上高位,用所知所學救治世人的念頭, 她曾想過。但是她沒想到, 只“攀登”這個過程,就要踏過枯骨無數。權力的王座又豈是白璧無暇?若自己漠視性命, 踐踏無辜,那么坐上寶座的會是誰呢?良知尚存的“自我”, 還是另一個仁善些的“奴隸主”? 她當然不想回去。就如巫祝賜的那句,“素履, 往,無咎”。 張了張嘴,楚子苓好容易吐出句話:“你帶我來漆園,是為了出逃?” 不需要答案的問題, 自不必回答,因而她選擇了發問。田恒為何會帶自己前來漆園?她可以為了還未出生的先賢,前來“憑吊”, 田恒卻不會只為了觀景散心。此處距蒙城甚遠, 又多山林, 可不正是出逃的好去處? “然也?!碧锖愦鸬奶谷?,“若華元截殺不成,必反手害你,怎能不早作準備?” 似華元那般狡詐,萬事都會有兩手打算。若真抓不到屈巫,大巫孤身在外,難免要出些“意外”,才好對樊姬交代。 這答案,在意料之中,楚子苓沉默片刻,低聲道:“那屈巫呢?” 她的存在,才是華元動手的理由。若她走了,華元說不定樂得輕松,何必與屈巫糾纏?那她的仇,要如何報? 田恒扔下了手中草枝,唇角一挑:“出逃亦需時機,我自有安排。如今只問,你愿跟我走嗎?” 何時出逃?怎么計劃?去往何方?他一句都未說,然而楚子苓也未問,只輕輕點了點頭。 這陌生又險惡的世界中,若還有人可信,怕也只有面前這人了。他不言明,必有不說的理由。楚子苓信他,又何須多問? 如此干脆利落的應答,讓田恒眸中閃出笑意,話鋒突然一轉:“竹鼠味道也不差,晚上吃這個?” “好?!背榆哳h首,唇邊也有了笑意。 正在此時,竹林中傳來一聲驚叫。楚子苓嚇了一跳,轉身觀瞧,就見兩個小家伙手牽手跑了出來。 “讓你莫碰生漆,怎地不聽!”那年長些的少年語帶埋怨,拉著對方的手,快步走在前面。 后面跟著的少年則跟長了一身跳蚤也似,苦著臉撓來撓去:“我以為是個長角的蛇兒,哪知是漆桶……” “哪來的長角蛇兒?!”那少年聽的天靈蓋都快炸了,恨不得一掌在這蠢貨臉上。 “出什么事了?可是遇到了毒蛇?”楚子苓見兩人出來,開口問道。 那個年長些的少年臉上頓時一紅,吭吭哧哧道:“無事,就是阿弟碰了生漆,出疹子了?!?/br> 聽他這么說,楚子苓才發現,那被兄長扯著少年臉上、臂上都起了紅色疹子,應該是生漆過敏,生了漆瘡。 她不由自主道:“取些蜂蜜……” 蜂蜜可用于生漆過敏止癢,然而話一出口,兩個半大小子就露出一副聽到“何不食rou糜”的古怪神情。這是怎么了?楚子苓后半句頓時說不出來了,那個當兄長的趕忙略帶尷尬道:“何必用蜜,采些草擦擦就好……” 說著,他把弟弟按在了地上:“坐著別動,我尋藥去。切不可亂抓!” 叮囑了兩三遍,他才快步離去。剩下那小子兩手交握,顯然是癢得不行,又不太敢撓。呆坐著掙扎了半晌,他突然扭頭對楚子苓道:“女郎可見過長角的蛇兒?” 這是耐不住,想要轉移注意嗎?楚子苓笑了出來:“未曾?!?/br> “我見過呢!還聽阿爺說,有生著翅膀的大魚,可以在天上飛!”他頓時來了精神,也不撓了,兩眼睜得大大,一臉興奮道,“女郎可見過海?” 宋國地處中原,哪里見過海?然而楚子苓見過,不止見過,還知道那大魚的故事。 “自是見過,那魚名……鯤。大者十余丈,騰空之時,可敝天日,落水之時,巨浪翻騰……” 像是講述故事一般,楚子苓講起了鯨魚。講它龐大,貪食,在浩瀚大洋中的不可一世,這當然不如“不知其幾千里也”那般雄渾綺麗,但是面前孩童依舊聽得雙目圓睜,忘乎所以。 一旁田恒挑起了眉峰,復又舒展。他不知子苓還會講這樣的故事,然而他喜歡她講述這些時的神情,眉目生輝,與那冷靜自持的巫者,判若兩人。 講完那海中巨獸,又說起了會唱歌的鮫人,故事一個接著一個,似夢如幻,直到那跑去找藥的小子匆匆趕回。飛快把藥揉爛,涂在了弟弟身上,那少年也不敢留在這邊捕鼠了,向楚子苓道謝之后,就想帶人離開。 誰料那一頭一臉都是綠漿的小子,卻眼巴巴瞅著面前女子,哀求道:“女郎明日可還來?我還想聽那如矛的大魚!” 除了鯤,她還知道的不少生物,只是聽在這個時代的少年耳中,怕都像山海經中的怪物吧?然而楚子苓并不介懷,這跨越千百年的認知,除了當成故事,說給小兒,還有誰會細聽? 于是,她點了點頭:“明日還來?!?/br> 那小子喜得叫了起來,硬是被兄長按住行了禮,才一步一回頭的向遠方去了。 看著兩人遠去的背影,楚子苓心中生出了股說不清道不明的悵然。在這迥異過往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