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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5章 第五十五章 原本楚子苓以為, 自己只是個楚巫,不能參加這等級別的祭祀。然而不知是宋公下令,還是巫祝幫了她一把,竟也能列上一席。雖然不是主祭,只是助祭之一,依舊是極為榮耀的事情。 阿杏興奮的聲音都高了三分:“大巫竟能參加清祀, 必是巫祝首肯。這些日的苦工,真未白費!” 身為貼身婢女,她怎會不知這楚女跟巫祝關系親密?只是沒想到短短一月, 就能參與清祀大祭, 這可不只是高看一眼??!右師聽到這消息,怕也會欣喜吧? 楚子苓想的卻不是這個:“派人出宮,知會田郎一聲?!?/br> 阿杏目中露出了然神色, 掩嘴笑道:“這等好事, 執事怎會見怪?” 這些人如何猜測他們兩人的關系,楚子苓并不放在心上,然而剛出宮診治一次, 就被中途打斷,總要告知田恒一聲才行。 然而派出宮的信使, 只帶回了一句答復:“國事為重?!?/br> 國之大事, 在祀與戎。楚子苓握了握拳,參與這個, 已經成了她的任務之一。不知宋國的大祭, 和楚國又有何不同? 很快, 祭日到來。商人重一歲首尾,必要祭祀迎新。如今商滅,延續了殷商血脈的宋國,更是重視清祀之祭,非但宋公要在宗廟里舉行儀典,國人也會在家中、鄉間唱咒驅邪,占卜燎祭。整個宋國,似乎都成了煙霧和血牲籠罩的神鬼之地。 穿著一身儀式所需的巫袍,臉上繪了鳳鳥墨紋,楚子苓捧著一尊青銅禮器,跪在群巫之中。殷人崇信玄鳥,信奉天帝,故而大祭之上,同樣的服色,同樣的巫紋,模糊了所有人的樣貌,只有玄鳥和禮器鮮明,猶若獻上的祭牲。 在悠揚古拙的樂聲中,一身袞冕的宋公步入殿中。他容貌本就出眾,加玄端冕旒,更顯的俊美威儀,不可逼視。然而這樣一位君主,也僅停在階下,深深拜倒,向著其上祝史跪伏。在這虔誠的叩拜中,那身穿玄鳥巫袍的老嫗,終于起身,舞起了手中銅杖。 那杖不知經歷了多少歲月,早已不復往昔金黃光澤,生了銅苔,變得黯淡,隱隱有了些后世人們常見的“青銅”色澤。 隨著她起身,十二名巫者也站了起來,圍繞中央的柴燎,展袖而舞。那舞姿不似鄭舞般輕盈,也不似楚舞般靈秀,相反,它是遲緩的,遲而凝沉。長袖慢揮,腳步蹣跚,在肅穆之余,透出了絲古怪,就像一群提線的偶人,在為她們的神祇匍匐行禮。 祭臺之下,編鐘和銅鼓震耳,音色宏大,又蘊著沉悶的金屬回音,與低啞的號角,縈繞的巫唱混在一處,猶如上蒼之聲。 所有人都跪了下來,以頭點地,喃喃吟唱,期盼神明降臨,先祖歸來,賜給他們足夠的福運和啟示。 楚子苓則和身邊人一起,舉高了手中的禮器。邁著沉重的禹步,巫祝走到了她們面前,濃重的煙氣從她身上傳來,那枯痩的手掌,拂過一尊尊禮器,猶若驗看器中之物。她臉上的花紋漸漸舒展開來,顯出近乎詭異的滿足神態。一步,又一步,那老嫗掠過眾人,來到柴燎正前。手中長杖“咚”的一聲,敲在了祭壇正中! 殿門敞開了。捧著祭品的禮官,魚貫而入。 碩大的牛首,潔白的羊頭,癡愚的豬臉,吐舌的犬只,還有一個,是人類的首級。極為年輕的男子,也許尚未成年,淅淅瀝瀝的鮮血,順著砍斷的脖頸流淌,注入了青銅俎下面掛著的精美的容器中。 一排又一排禮官魚貫而入,三牛三羊三豬,還有九犬和兩顆人頭,被奉上了祭壇,擺在了篝火之前。所有捧著禮器的助祭都站起了身,把盛著谷物、酒水的青銅器,放在了那些祭牲之前。 楚子苓的手顫抖了起來,顫抖的必須更狠,更用力,才能牢牢抓住那沉重的青銅器皿。她的腳步卻未亂半分,亦步亦趨隨著群巫,跪倒在祭壇之前。那些首級里尚未流凈的血跡,正緩緩滲出,滴入下方盆中。那輕微的滴答聲,掩在了祭樂之中,白色祭壇依舊潔凈,猶若天邊的云朵,泛著金光的禮器,穩穩的擺在了所有血牲之前。 楚子苓木然的站起了身,跟著眾人退到一邊。那兩張帶著絕望和恐懼的面孔,猶如所有的畜生頭顱一般猙獰無二,俯視著臺下眾人。然而沒有人詫異,更無人在乎,所有的目光都落在巫祝身上,帶著期盼和渴求,虔誠專注。 那老嫗重新坐了下來,把一片龜甲放在了火上。青煙騰起,云霧籠罩,徹底蓋住了所有的血腥和死亡。不知過了多久,“啪”的一聲,龜甲崩裂,巫祝撿起了那片大大的龜甲,高高舉起,念出了一段冗長歌咒。 猶如一陣清風吹過,那些人面上浮起了笑容,帶出了喜色。這是吉兆,是來年五谷豐登,沒有兵禍的預兆!珠簾晃動,俊美的君主再次俯下身軀,叩拜上蒼。 冷汗凝在了楚子苓背上,并不算長的指尖陷入rou中,握的幾乎滲出血來。 楚子苓并不清楚自己是如何回到院中的,也不知道她是如何躺在榻上的。然而她陷入了夢中,一個似乎不會醒來的噩夢。 縛住了雙手的男孩和女孩被推到了殿前,他們放聲大哭,驚慌求饒,卻沒有人停下手上的動作。白森森的利刃揮起,一捧熱血濺在臉上,又黏又滑,帶著讓人作嘔的氣息。轉動的人頭滴溜溜滾在了腳下,楚子苓想要避開,想要閉眼,想要阻止那張驚恐絕望的臉重現面前。 她什么都做不到。 那人頭為此聽從她的意志,緩緩轉了過來。并不稚嫩,也不骯臟,那是張俊美的臉,美到能讓不少女人為之傾心。一雙藍眸鑲在上面,就似幽深潭水。 那頭顱笑著開了口:“巫苓,你可要逃?” 楚子苓猛地坐起了身,渾身猶如一張弓,繃到了極致,汗水順著額角淌落,牙齒咯咯抖個不停。她逃出了嗎? “大巫,可是魘著了?”一個聲音在耳邊響起。 楚子苓一寸一寸的扭過了頭,看向身邊那帶著探究眼色的女子。那不是平日守著她的人,亦沒有彈劍發出的錚錚輕鳴。 有什么東西在眼底滾動,楚子苓吞了口唾液,緩緩搖了搖頭:“無事,取盆水來?!?/br> 阿杏躬身退了出去。楚子苓卻沒有動彈,只是雙手環膝,靜靜坐在那里。 第二日。宋公召見。 “怕是齋戒壞了胃口,腹中又有不適,煩勞大巫施術?!边€是那和煦溫文,十分動人的笑容,宋公對來人說道。 楚子苓緩緩躬身:“請宋公俯臥?!?/br> 是了,能壞胃口的,當然唯有齋戒,而非奴隸的性命。在妖異巫紋的遮掩下,楚子苓把面上表情盡數藏了起來,無喜無悲,只用手指捻起金針。亦如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