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虎目一轉,望向出聲之人,那人一驚,矮身縮進了人群中。到了此時,田恒哪還不知有人在幕后推波助瀾?現在如何是好?專門送上門來的,必不是好對付的病癥,又有如此多人看著,一旦失手,便要名聲掃地;而拒之門外,又是不敬宋公。 正當他皺眉思索,阿杏突然走了出來,略帶緊張的提高了聲音:“大巫請病患入內?!?/br> 人群中頓起喧嘩,大巫真的要治?能治好嗎? 田恒皺了皺眉,卻未阻止,只看了眼人群,就見方才出聲的漢子并未離去,反倒湊前幾步,探頭張望。 目光又在人群中掃了一遍,田恒這才關門,跟著幾人向室內走去。 此刻楚子苓已經戴回了紗帽,端坐屋中。她當然也聽到了院外喧嘩,更清楚此刻面對的是什么情形。也正因此,這病人才必須要治,并且要治好! 只盼自己料的不錯。 走進屋中,見到端坐上首,頭戴黑紗的巫者,那男子只覺腿腳都有些發軟。若不是拜訪了幾位巫醫都不能治,他也不會聽信人言,在大巫宅前喧嘩。據說這可是給君上治病的神巫啊,若是一個不喜,遷怒自家可怎么辦? 然而箭在弦上,退也是不行了。他趕忙攙著父親跪倒在地,連連哀求:“還請大巫恕小子失禮,實在是家父病得突然,束手無策,才冒犯大巫……” 他說的是宋語,楚子苓可聽不明白,只對阿杏道:“讓他扶病人上前,橫躺榻上?!?/br> 阿杏領命,讓那男子止住哭聲,兩人一起扶著老者躺在榻上。楚子苓也不除去紗帽,直接伸手號脈,又翻開老者的眼皮細看,才道:“問問他,是何時犯???是否與人動過口角?” 聽了阿杏轉述,那男子趕忙細細道來。原來他這老父平日就愛與人爭執,這次竟因點瑣事同鄰人對罵,一口氣沒續上,氣昏了過去。醒來之后,雙目就看不到東西了,耳中還嗡嗡作響,頭痛不止,怕是被人使了惡咒…… 楚子苓并不在意那些“中咒”的見解,這明顯是肝火亢盛,上攻目系的“暴盲”之癥。 “我要施法,閑雜人等退避?!背榆叨挷徽f,命病人家屬和侍婢都退了出去,屋中只留下田恒一人。 見沒了閑人,田恒立刻道:“怕是有人專門尋來這對父子,你可有把握?” 他用的是楚語,也不怕這半昏迷的老漢聽去。 “無妨,這病能治。讓他莫睜眼,也莫亂動?!背榆咄瑯佑贸Z作答。她心中非但不怕,反而還有幾分慶幸。也虧得有人他們送上門來,這可是罕少幾個能立竿見影,展現醫術的病癥。 見她不慌不忙,田恒便換回宋語,叮囑了那老漢幾句。老者現在神志都不清醒了,哪敢說不?乖乖閉目,等待大巫施法。 因為面部施針更為精細,楚子苓摘了紗帽,取出了靈九簪中的毫針,屏氣凝神,開始施針。先刺眼周晴明xue,隨后換攢竹、承泣,再輔內關,太沖諸xue,主清肝泄膽,通絡明目。 她手上不停,背誦聲也未有一刻停歇,伴隨輕巧抽提的金針,竟有幾分神圣肅穆。田恒此刻才徹底放下心來,靠在一旁的門扉上,靜靜觀瞧。 足足花去了半個多小時,一套針法才算行完。楚子苓直起身,用袖子拭了拭額頭汗水,又重新帶回了紗帽:“讓他再躺一刻鐘,先別睜眼?!?/br> 說完,她便起身到藥房抓藥。用針灸也能治好暴盲,但是需要十天左右的療程,她沒法在宮外逗留,不如通絡之后換成湯藥。幸好從宮中帶回的藥材,能加減出個對癥的方子。 又過了片刻,屋門打開,那男子被喚了進來,見到仍緊閉雙目的老父,他牙關都咯咯抖了起來。這是不能治嗎? 誰料一旁守著的大漢突然開口:“可以睜眼了?!?/br> 就見那老者顫巍巍睜開了雙眼,驚聲叫到:“吾能看到了!能看到了!” “父親!”那男子一下撲了過去,“父親果能視物了嗎?!” “能!能!”老者簡直語無倫次,這幾天雙目失明,又頭痛的厲害,他還以為自己大限要到了呢。沒想到竟然還能看到東西!就算有點昏黃模糊,也是大巫術法顯靈??! “多謝大巫!多謝大巫!”那男子喜得涕淚縱橫,不住叩首。 這時楚子苓才遞出手中捆好的藥包:“里面有藥五劑。每日取一劑,陶鍋煎熬半個時辰,熬出的藥汁,早晚各服一次?!?/br> 竟然還有湯藥?那男子喜得要去接,田恒卻冷哼一聲:“汝竟不知求巫的規矩嗎?” 那男子“啊”了一聲,趕忙從懷中掏出一只錢袋,恭恭敬敬兩手奉上:“大巫驅鬼賜藥,待病好之后,吾定奉牛一只?!?/br> 任何時代,求醫都是要付錢的,更別說春秋這種盛行巫醫的時代。在宋國想要求醫,除了錢帛之外,還要奉上牛羊雞鴨等活物作為祭品。越是重癥,獻上的祭品等級就越高。對于普通國人,獻??墒亲罡叩亩Y儀了。 這對父子,只看穿著打扮,可不像是有錢人家,收取如此豐厚的診金,跟楚氏家訓不符。然而楚子苓并未開口阻止,就算醫術再怎么了得,她也不會冒然打破這個時代的規矩。況且有了診金的門檻,也能篩選一些病患,不至于有病沒病都上門求診。只是如此一來,以后登門的恐怕都是急重患者了吧?也不知這么“靈驗”的首例病患,能不能讓那些心懷叵測之輩稍稍收斂…… 待那兩人取了藥,千恩萬謝才退了出去。田恒也跟在兩人身后,就見那男子一出院門,便滿面喜色,大聲嚷嚷:“果真是神巫,吾父已能視物了!” 等在外面不愿離去的閑人,頓時一片喧嘩。 “竟真驅了鬼邪?”“如此短時間,大巫這般靈驗?”“獻牲幾何?” 紛亂聲音響成一片,田恒的目光,卻緊緊鎖在方才鼓噪的那人身上。像是也沒料到竟能讓目盲之人復明,那人猶豫片刻,也不敢再多說什么,順著墻根溜了出去。 這是要再想法子,還是自知無用,不敢多停?然而很快,田恒的目光就被旁的引了過去。只見一輛馬車從巷口轉了進來,似發現前方道路被阻,車上下來一人,跟著兩名開道的仆從,大步走到了院前。 似是發現他守在院門口,當中那個身量高挑,面容俊朗的男子上前一步,躬身一禮。 “敢問此處可是楚巫居所?” ☆、第52章 第五十二章 不理一旁喧嘩的閑漢, 只言“楚巫”, 這人知道子苓來歷。田恒目光在他身上一掃:“正是,不知君子如何稱呼?” “鄙人林止, 聽聞大巫在此設館, 特來求診。不知今日可夠三人之數?”那男子恭恭敬敬再行一禮。 他連每日診治的人數都打探清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