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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說對了。 我感到一種放肆的快意。 我將最后一口酒喝盡,手腕發力,“啪”地一聲丟入幾米外的垃圾桶內,正中靶心。 我的確是在捉弄他,而且,我還沒捉弄完呢。 我挪了挪,朝他靠了過去,在離他很近的位置停下,看著他的眼睛,“那么,大樹爺爺有沒有告訴你,我休過學,會抽煙,會喝酒,有紋身,情商特低,幾乎沒有朋友?” “別看我在讀研究生,其實我對金融毫無興趣,都是被家人逼的?!蔽覜]給他接話的機會,一口氣說了下去,“其實我胸無大志,有口飯吃就行,學業也好,事業也好,我根本不在意。從目前的情況看,興許畢不了業?!?/br> “......” “你也看到了,我的身高不足一米六,目測比你整整差了三十公分,咱們倆要是結婚,恐怕會影響到后代的身高?!?/br> “......” “說來慚愧,我的皮相也比你差,和你并排走在街上,我會有壓力?!?/br> “......” “剛才這些話,你可以適當向大樹爺爺反饋一下,你畢竟是他的親孫子,他不會為難你的,更不會因此傷了兩家人的和氣?!?/br> “......” 餅干還在鉆來鉆去,完全沒有注意到我和事兒先生之間的氣氛微妙。 頭暈到無以復加,我到底在做什么? “還有,最重要的一件事?!?/br> 得趕緊回家。 再自黑下去,我覺得有點對不住自己。 我使出殺手锏,一字語句地,從牙齒里擠出來,“我不喜歡,老男人?!?/br> 事兒先生終于有了反應,瞇起眼睛,“你說什么?” 這家伙真逗。 明明聽清楚了,非要我再說一遍,找不痛快呢。 “我不喜歡,老,男,人?!?/br> 我揉了揉餅干的腦袋,緩慢起身,穩了穩身體,邁步離開。 他在身后叫我,“喂!” “等一下!” 我沒回頭。 三十了,還不老么? 老男人有什么好,我真不明白。 生活還得繼續。 接下來的日子,我往返于基金會和學校之間,忙得脫了幾層皮。 小豆豆的狀況一日好似一日,傷口的愈合速度非常理想,進食完全不再受到影響。嘗過我做的戚風蛋糕之后,她變得十分黏我,每次看到我,都會舉起藕段兒似的小胖胳膊撲上來,彎彎表示很吃醋。 “易歌啊,你天生就是吃基金會這碗飯的,畢業之后考慮一下吧?!?/br> “我也想啊?!蔽铱嘈?,“就怕二世祖嫌我肄業?!?/br> “說起二世祖,”彎彎來了精神,“他最近神龍見首不見尾,你說,會不會是.......有了新的人生追求?” 我們對視一眼,哈哈大笑。 至于這個新的人生追求,大約、可能、一定、以及肯定是肖醫生。 肖醫生現年三十二歲,曾經師從全國著名的耳鼻喉專家,無論是學歷、能力、閱歷以及氣質,完全碾壓一無是處的二世祖。 據小道消息稱,二世祖曾經發展過數段姐弟戀。 他能看上肖醫生,不稀奇。 婚戀是永恒的八卦主題。 也不知道是怎么搞得,我突然想到了事兒先生。 前幾天在街頭,一個青年男子牽著條邊境牧羊犬正遛彎兒,被我錯認成了事兒先生和餅干,嚇得我差點爬到樹上。廣場上的那個晚上,我發過酒瘋卻并未失憶,事后想起來,恨不得扒掉自己的這層臉皮重新畫一遍。 果然是喝酒誤事....... 事兒先生于我,就如同肖醫生于二世祖,瞧不上才正常,瞧上了反而有詐。 我嘆了口氣。 萍水相逢,相親被拒,原本是件小事??刹灰啦火埖氖俏?,耿耿于懷的也是我,虛榮心作怪罷了。當然了,拿二世祖來比喻自己并不恰當,至少他家產過億,人也捯飭得有模有樣。 我才是響當當的一無所有。 我暗暗祈禱——惟愿此生,不再見到事兒先生。 一個平常到不能再平常的晚上,發生了一件不平常的事情。 我接到了一個陌生的電話,同城號碼。 “......喂?” 對方的聲音低沉柔和,如大提琴般悅耳,“請問,你是易歌么?” 我首先想到“平日注入一滴水,難時擁有太平洋”。這年頭,保險營銷員都能去做聲優了? 我立即警惕,“請問你是......” “打擾了,”他頓了頓,“我是舒選?!?/br> 老天爺并未聽到我的祈禱......我至少沉默了十幾秒,才平靜下來,“你有什么事?” “很抱歉這么晚打擾你,你現在有時間嗎?我有點急事,想拜托你幫忙?!?/br> 拒絕的話到了嘴邊兒,成了:“......你說?!?/br> “是這樣的,我這幾天在外地出差,由于走得急,就把餅干臨時放在小區門口那家寵物醫院了?!彼t疑片刻,聽上去確實挺不好意思的,“寵物醫院方才來電話說,餅干很不適應,已經兩天沒吃飯了?!?/br> 我大約聽明白了。 事兒先生帶著幾絲試探,也帶著幾絲懇求,“你可不可以,幫我照顧餅干幾天?” 我當然不大情愿。 可他都說是急事兒了,見死不救,不符合我的人生哲學。 算了。 跟他不對付,禍不及餅干。 “你說的幾天,是幾天?” “一周,可以嗎?”他進一步解釋,“餅干和我的同事都不太熟,它膽子小,交給別人我不放心?!?/br> 原來,我已經不是“別人”了。 可我想當“別人”啊。 事兒先生,您事兒咋這么多呢。 我直奔寵物醫院。 進門就看到餅干被關在一只碩大的籠子里,低垂的眼睛里充滿絕望,懨懨的,一動不動地趴著,像個被遺棄的孩子。 我走過去,小聲叫它,“餅干?還記得我嗎?” 聽到我的聲音,餅干立刻豎起耳朵,下一秒跳了起來,沖我一陣狂吠,瘋了似地搖著尾巴。 與方才沒精打采的小家伙判若兩狗。 寵物醫院的小伙子也像是看到救星,匆匆打開籠子,將餅干放出來。 “您是舒先生的朋友吧?太好了,可算聯系到您了。餅干誰都不讓靠近,來了以后一直這么趴著,連水都沒喝過一口。血統這么純的邊牧,有個好歹,我們小店真是賠不起......這兩天可是嚇死我了......” 一人一狗歡天喜地。 小伙子幾乎是用攆的,我們前腳才離開,后腳就聽到“砰”地一聲,他從里面鎖了門。 我一手拉著牽引繩,一手拎著小伙子免費贈送的狗糧,將餅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