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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的圖樣是可以做的,但……但請恕小人斗膽,殿下如果要做……吉服,那就得一板一眼,禮有定式,經有明文,小人不敢亂做?!?/br> 顧拾笑了,“不是吉服,我就想做一件尋常穿的,送給我妻子?!?/br> 這話說出口時,少年的耳根微微地紅了一下,沒有人注意到。 *** 在綢緞鋪里訂好了衣裳,約好正月來取,顧拾心頭輕松得很,徑自繞出了東市往東邊走,還囑咐張迎將買好的東西都送回宅子中去。 張迎抱著比他個頭還高的物事一件件往軺車上塞,“殿下您不回去?橫街在西邊……” “我去城下走走?!鳖櫴靶Σ[瞇地道。 “喔……”張迎嘟囔道,“那您注意著天氣,這莫不是要落雪了?!?/br> 張迎駕車離去后,顧拾抬頭看了看天。深寒不雨的初冬,只在萬里陰云的邊緣露出一點微弱的日光,不遠處的城門樓上,鐵馬被烈風吹得凄厲作響,仿佛戰場上的鳴鏑之聲。 顧拾自西而東,一路從由繁華富庶的東市走到了平民聚居的宣平門邊。那里有幾家不該開的酒家,尋常是給守城士卒歇息的,他在那里見到了鐘嶙。 傍晚時分,他從酒家的屋檐下走出來,見這天,果然紛紛揚揚地落了雪。 鐘嶙從他身后走出,看了他一眼,拍拍他的肩膀,便披上風帽邁步走入了黑暗之中。從方向看,鐘嶙是要出城了。顧拾并不擔心,鐘嶙執掌長安北軍多年,似乎直到現在仍對守城的小兵小卒們有著莫大的威嚴。顧拾要擔心的是自己。 鐘嶙是一把好劍,鋒刃全開,殺人利落。但顧拾不能讓一把劍傷了自己。 歸去的路仿佛比來時的路要遠了很多。將將要入夜了,天色晦暝,風刮得更緊,裹著雪粒子撲上人面。他裹緊了外袍,從巍峨而古舊的城墻底下匆匆行過,腳步慢慢地不自覺地加快了。 行到橫街外,地上已積了一層薄雪,夜色完全地籠罩了無人的街衢,勾勒出里坊宮闕鐵線鉛灰的輪廓。 不遠處就是他的舊宅了。他的步伐卻又刻意地放慢,表情也微微收斂,好像害怕驚動了什么。 繞過一個轉角,便見到了王宅的大門。重修之后,這扇門氣度非凡,鍍金的鋪首在夜色下閃耀著光芒。 有人在門口等他,手邊是一把青竹傘。 看清那人的一瞬,他的心停跳了一拍,而后又更加強勁地躍動起來。 他在臺階下停住了。 阿寄見到他,眼中一亮,連忙撐傘走下了臺階,直走到與他相隔咫尺的地方,將傘抬高了為他擋住飄雪。 不知她在外面等了多久,臉色凍得白中透出了紅,一雙眼眸里仿佛融化了雪水,清透動人。她朝他微微一笑,明眸櫻唇,淡雅如霧。他不自知地凝視她半晌,忽然移開目光去咳嗽了幾聲。 他過去怎么會覺得她是個平凡的女人?她明明是如此美麗。 她的美麗并不奪人眼目。她就像水一樣,朝而成云,暮而成雨,朝朝暮暮纏繞在他的周身,卻仍舊令他懷疑這所有的溫柔都只是一場夢。她太令人留戀了,而留戀是危險的。 阿寄一眨不眨地注視著他的表情,抬手為他撣去了肩頭的碎雪,又輕輕拉住他的袖子。 “等很久了?”他輕輕地笑道,手臂在她腰間虛虛地一摟,她便立時紅了臉,“你在里面等我,也是一樣?!?/br> 她看著他,好像想說什么卻說不出。他一邊往前走一邊笑著問她:“今日讓張迎送回來的東西,你都看見了?喜不喜歡?” 她點點頭,又斂了笑容對他擺擺手,示意太多了,她不需要那么多。他看懂了,卻裝作沒看懂,反而眼睛一睜:“你不喜歡?” 她眉心一蹙,又要擺手,被他將手抓住了。兩人這時已走到了中庭,朦朧月影篩動一庭蕭疏草木,寂靜里能聽見雪花在風中溯回的聲音。 幾個仆婢從游廊上走過,人影隨之晃動。阿寄心中有些慌張,偏更招來他的調笑:“你慌什么,我是你要嫁的男人,又不是登徒子?!?/br> 她的目光向廊上掠了過去。他順勢抬眼,見一個眼熟的侍婢正亭亭立在枯萎的蘭花叢后,一言不發地看著他們。 顧拾心中一凜,自己竟忘了宅中還有這么一號人物。他正想與她招呼一聲時,石蘭卻轉身離去了。 他回過頭來,看見阿寄的臉上也沒有了表情。 *** 顧拾跟著阿寄進了她的廂房。很久沒有來了,這房中彌漫著的女子香氣令他莫名地安下心來。 他就倚著門,看她放了傘、換了外衣,她回過頭來,好像是這才發現他竟然還沒走,著意看了他一眼。 他的聲音低低的:“好久沒見你了?!?/br> 她走過來,給他將沾了雪的外袍脫下,一時又不知該擱在哪兒,便抱著他的衣裳尷尬地杵在那里。 他不由得笑了,腳在身后一踢,合上了房門,輕輕地“砰”一聲響,在兩人心上撞出了回聲。 她倉促望過來,眼神像只受驚的小兔子。 “這幾日,你要小心一些?!彼p聲說,與她始終保持著幾步遠的距離,“那個石蘭,她不是善與之輩,很可能就是顧真派來看著你的?!?/br> 她沒料到他開口會談這件事,怔了一怔,旋而咬住了唇。片刻,復朝他一笑,好像很無奈似地搖了搖頭。 他端詳著她的表情,低低道:“她……讓你受委屈了,是不是?” 阿寄仍是搖頭。她最近總會想起秦貴人的話,說她太貪心了。 顧拾頓了頓,又道:“阿寄,我今日來,也是想認真地問你一件事。這算是我……有求于你?!?/br> 阿寄微微歪著頭看他,神態嬌柔,眼神中透著她自己都未察覺的依戀之色。 顧拾對上她的目光,啞了聲音:“當年孝沖皇帝臨終,囑托給阮太傅的事情……你是真的不知,還是假的不知?” ☆、第38章 阿寄怔住了。 整日在外頂風冒雪, 顧拾已有些疲倦, 他微微垂下眼瞼, 也不再看她的表情, “此事于我、于你,都關系重大。你若是知曉,還望你告訴我一聲?!?/br> 阿寄的手指藏在懷抱的衣衫底下, 慢慢地將布料攥緊了,抓皺了, 面上卻只是平靜的;她動了動唇, 好像想說什么,卻最終沒有說。 也許她想問他為何懷疑她, 也許她疑惑他為何需要這個,但她最后終究沒有說,眼神里透出微妙的痛感,好像一把冰渣子被咽下了喉。 顧拾長長地出了一口氣, 嘆息般笑了笑,“看來你畢竟不知道?!?/br> 阿寄低下頭, 手已攥得痛了,她才想出來自己該如何作答;可當她抬起頭來,少年已經開了房門離去了。 她想起自己還拿著他的外袍,連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