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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拾沉默了。 檀景同又道:“我聽聞你爹娘是被顧真逼死的?顧拾,其實你只是面上裝得云淡風輕, 你的心里,其實早已經知道要怎么做了。不然的話,你為何要跟袁琴聯手起來?” 顧拾眼簾微合, 聲音變得安靜,“你如何知道……” “你帶阿寄來見我的那一場御宴上,其實皇帝是安排了刀兵的。他想在筵席上殺了我,后來我才知道這是他慣用的伎倆了?!碧淳巴?,“是袁先生勸他改了心意。我不明白袁先生為什么要這樣做,就親去問了他?!?/br> 顧拾沉默良久,不再接話。 這時,鐘嶙走到了他的面前。 “原來你逃到鮮卑去了?!鳖櫴暗托σ宦?,“你還敢回來?!?/br> 鐘嶙道:“你如果現在殺了我,我帶的兵馬仍舊不會是你的?!?/br> 顧拾抬起頭來。這個男人陰沉的面色好像很容易識破,他要的只有權力而已,誰給他權力,他就跟著誰。 顧拾溫和地笑了。 “我不殺你?!?/br> *** 數月之后,大竑與鮮卑的和談終于達成,鮮卑王檀景同同意撤兵,而帶回去了數百箱的綾羅綢緞、金銀珠寶,和數百個年輕嬌美的漢人少女。 檀景同離去之前,又同顧拾在橫街上的廢棄宅邸里密談了一夜,沒有人知道他們說了些什么。 鮮卑大患既去,顧真就能騰出手來對付國內的異己了。他雷厲風行地殺了幾個顧氏的舊臣,將朝堂中的班列換了一遍血,甚至連那些在前靖時入了太學的經生都全部趕走。就這樣,天氣漸漸地涼了下去,人間一派蕭瑟。 幾個月的忙碌,也不知在忙些什么,顧拾就這樣瘦了一圈。阿寄給他穿衣時,發現舊制的衣裳都寬了,而少年的個頭還在拔高,如今她只能到他的胸膛了。按理鮮卑人走后,顧拾應能閑下來了,可每日他卻仍舊早出晚歸,阿寄聽人說,他大部分時間,都是耗在昭陽殿和承明殿里,陪著顧真吃喝玩樂。 顧真在殺人時,他是一言不發地笑看著的。 顧真大約也拿不準他的底細,只能每日里醇酒美人地灌著他;見他總喝得醉醺醺的,美人卻都完好無損地退了回來,暗里吩咐對玉堂殿的那位阮姑娘加緊了看管。 這個混不吝的前朝皇帝,如果有軟肋的話,那也無非就是這個啞女人了。 廚下備的膳食是一日比一日地豐盛精致,但吃飯的人卻始終只有兩個而已。這一日晚膳過后,阿寄正預備給顧拾寬衣,顧拾卻忽然道:“你見過滄池嗎,阿寄?” 阿寄點了點頭。滄池就在玉堂殿后門外,她在宮里來來去去,滄池自然是見過的。 “我阿娘曾說想看看滄池,都被他們攔下了,不讓看?!?/br> 阿寄心中微凜,去看他的表情,他卻笑得很溫和:“你放心,我沒事的。我只是心血來潮——不如我們今晚去看看滄池吧?” 太陽落山之后,兩人從玉堂殿后門出來,路上遇到了幾個宮婢,阿寄尚忐忑著,顧拾卻大搖大擺地走過去了,阿寄也就不得不趕緊跟上。 “眼下這當口,皇帝尚不敢拿我怎么樣?!币魂囄龅那镲L拂過,顧拾牽住了她的手,擋在風口朝她微笑,“要趁著這秋光多出來看看,誰曉得我何時就給關回去了?” 這話說得沒出息了,她不太愛聽,轉過頭去,他卻十分了然似地笑笑,一手攬過她肩往滄池邊走。夜風愈加地冷,從深而蒼蒼的水底翻攪出來,吹得兩人袍襟獵獵作響。 兩人沿水上浮橋走到了池中漸臺,許多人都見到了,卻都不敢阻攔。漸臺不大,卻甚高,兩人攀到頂上的八角小亭上,仿佛御風飄舉,胸襟為之一蕩。阿寄走到高臺邊,手扶著白玉欄桿往下看,但見滄波千頃,月亮落入水中便碎成了千片,湛亮的微光直透入她的眼底。 少年從身后抱住了她,撒嬌一般蹭了蹭她的脖頸,“今日風大?!?/br> 她點點頭。心腔里好像忽然被什么東西塞滿了,滿滿當當的感情在這月色澄明的一瞬幾乎要溢出來,卻又不得不忍住。 不知這一生還能有幾個如斯的月夜?這般一想,便覺他的膽大妄為也可以原諒了。 “阿寄?!彼p聲喚著,柔軟的聲音如細細的絨毛搔得她有些癢,“我時常忍不住想,你如果會說話就好了?!?/br> 她的身子一僵,卻被他抱得更緊。 “你如果會說話,我就可以聽見你親口說,你喜歡我?!彼麑⒛樎裨谒l間,又自顧自地笑起來,肩膀一抽一抽的,好像還有些羞赧,“你一定是喜歡我的,我知道?!?/br> “可我有時候,又覺得你不說話是好事?!彼男β暟察o下來,慢慢吐出一口氣,“你不說話,我才有底氣欺負你。 “jiejie,我想起來了。 “我們是不是見過面的?在雒陽南宮,阮太傅不在的時候,我偷了個閑……不過我已記不清你那時候的樣貌了?!?/br> 風月沉默,山山水水拓印在宮墻里,連帶著人也似一片單薄的紙,乘著月色飛舞。 “若是我爹娘還在的話,我想,他們一定會喜歡你的?!彼?,“若有人問我你有什么好?我就說,你什么都好,便連你不會說話這一點,都是好的?!?/br> 她慢慢地轉過身來。夜風吹起她的長發,繚繞在白玉欄桿上,她一雙黑曜石般澄澈的眼瞳溫柔而靜謐地凝視著他。 顧拾目不轉睛地看了她半天,忽然松口氣般笑了。 他不知從哪里變出來一只細頸漆瓶,在她面前晃了晃,半瓶子酒水晃蕩作響,“來,我們喝酒?!?/br> 就他那點酒量……阿寄正疑惑時,他卻當先揚起頭來喝了一口,笑著凝注她。 她還未來得及反應,他已將那一口酒對著她的嘴渡了過來。 她險些被嗆死,兩手下意識拼命推阻,卻被他一手抓住了。他的舌頭輕輕地往前推,清澄的酒液溫柔地流入口腔,填滿了一切空虛的地方。他的另一只手將酒瓶往地上一扔,便扣住了她的腰,在她好不容易吞咽下這一口酒之后卻更加勢不可擋地侵略進來。 月華幽謐,將蕩漾的深澈水波映照在這片荒涼而華麗的高臺之上,水光浮過兩人的衣發,反射出微渺的清芒。 終于結束了這個吻,她頭暈目眩,扶著欄桿想咳嗽卻咳不出來,只是啞然地盯著他,全然地無可奈何。他卻好像得意極了,拍著她的背,笑盈盈地道:“阿寄,你打算何時嫁給我?” *** 這樣一句仿佛隨口拈來的話,其實內里是有很大的講究的。 阿寄既是啞巴,顧拾平素同她說話,都會挑些容易回答的問題讓她選擇“是”或“不是”。所以,如果顧拾誠心誠意,就該問一句:“阿寄,你愿不愿意嫁給我?” 可他自然不會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