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閱讀17
料子確是好料子,有一些卻顯是給女人做衣裳用的,不由得愣了一愣。 再看這滿堂嘰嘰喳喳的鶯鶯燕燕,她們現下雖同自己是一樣的婢仆身份,但誰也說不清楚未來會怎樣…… 張迎搡了搡她,壓低聲音道:“前日孟常侍安排了人給郎主侍寢,郎主卻把她給罵出去了?!?/br> 阿寄抿了唇。 張迎又道:“jiejie你看準了,喜歡哪一匹,我讓人去做衣裳?!?/br> 阿寄搖了搖頭。這些綢子是陛下賞給安樂公的,除非安樂公親手轉賜,她這做婢子的又怎能置喙?張迎畢竟是個孩子,把事情都想得太簡單了。 張迎嘟了嘴,“你看她們,都盤算著自己想要的顏色呢?!笨窗⒓娜詻]有反應,索性轉身而去,不理她了。 阿寄又看了廳堂中一眼,不動聲色地往外走去。 走到宅邸側門,正是守衛交換的時辰,柳岑站在臺階下囑咐著新換上的兵卒,她便在一邊安靜地等著。待安排妥了,他回過身來,見她便是一笑。 她也回以淡淡的一笑。 長安城的黃昏,在東市的旗亭頂上墜下來一個形狀柔軟的太陽,鐘聲敲響,賈人們忙著撤下旗幡、收拾貨物,吆喝聲蒙在模糊的暮色里,仿佛還有幾分溫馨似的。 “你很久沒有出來逛過了吧?”柳岑嘆口氣,“今日你可以放松一些?!?/br> 阿寄點點頭,又對他感激地笑了一下。 “你放心,伯母很好?!绷?,“昨日我去見了她,她尚很清醒,還問我你在外面是不是吃苦了?!?/br> 阿寄低下頭。柳岑專注地凝視著她,想抬手為她理一理鬢發,她卻別過了頭去。 她抬眸朝他笑。 柳岑不太喜歡她這樣的笑,但他不敢說,他怕自己說出來后,她會連這樣的笑也不給他。 他慢慢地收回手,往前走。她便默默跟隨在后。 “若不是安樂公,我們今日,或許還不能這樣走在街上?!彼鋈坏?。 阿寄看向他。 柳岑感覺到她的目光,心中慘淡地了然:是啊,他們之間,永遠只能談那個人而已。她是為那個人而存在的,就連她的目光,也只有在提起那個人的時候,才會有所幻動。 “七月初六陛下深夜召他入宮,從那之后,安樂公邸的布防就變了個模樣。陛下固然是想利用他對付南邊的叛賊,但他恐怕也向陛下提出了什么條件……”柳岑搖搖頭,“如今天下人都曉得了安樂公的重要,陛下也不敢再明面上羞辱他了?!?/br> 阿寄聽著,表情沒有變化。也可能是柳岑尚不擅長讀她的表情,若換了顧拾,大約能看出她眸中微淡的、壓抑的關切。不過,讀不懂也好。 因為讀不懂,所以在柳岑眼中,這少女總是一團神秘的、惹他好奇的霧。若全然讀懂了,興許就會生厭了吧。 兩人從東市的這一頭走到那一頭,而后兜回了安樂公邸去。日已西沉,那座大得怕人的宅邸燃起了燈,暖黃的一片,倒像是個溫馨的家,在等著歸人一般。兩人走到墻下,蕭瑟的秋風拂過衣擺,她閉上眼深呼吸,睜開眼時卻嚇了一跳—— 柳岑正稍稍俯身,雙眸定定地注視著她,只有咫尺之距—— 他幾乎就要吻上她的唇。 她蒼白著臉連連后退,足跟抵上了墻險些摔倒。柳岑直起身來,沉默地看了她片刻,道:“阿寄,你知道嗎?從七月初五那一日之后,我沒有一刻不在后悔,后悔我給安樂公偷偷換了弓?!?/br> 阿寄喘著氣,眼神并不看他。 “只是一轉念的憐憫,我就被他利用了?!绷瘧K笑一聲,“他太聰明了,陛下都敵不過他,你還以為他需要你的保護?” “阿寄,我……我知道你要為安樂公做事,我知道你對他身負了責任……這,這都沒有關系?!悴荒芟矚g他!” 他這話說得有幾分霸道,語氣像是天經地義,他看著她,就如看著一個墮落的笑話:“你不會喜歡上他的,對吧?” 阿寄雙手捂住了嘴震驚地看著他,而后倉皇地、用力地搖頭。 柳岑的眼神幻了幾幻,最終他毫無溫度地笑了笑。 “你真是個無情的女人?!?/br> 話音落下,他舉足離去。她惶惑地看著他遠去的背影,而后回轉身來,便看見顧拾站在門里,手底一只描金的提燈,正在微風下輕輕地旋轉著。 燈火映著他蒼白如鬼的臉容,映著他冰涼如水的眼眸,他怔怔地站在那里,只在單薄中衣外披了一件長袍,秋風吹過的時候,仿佛能刮散他的骨殖。 他今日終于可以走出宅邸內的兩進院門,走到這側門口來迎接她。 他是算好了時間的,在日入時分,守衛的下一班交接時候,柳岑就會回來,而她會跟著柳岑回來。 他怕她看不清路,特意提了燈來,他想了很久今日該同她說些什么,他們已太久沒有好好地說過話了…… 三步之遠,如隔滄海。 他的唇動了動,然后終于扯出一個笑來:“你回來了,阿寄?!?/br> “快進來吧?!彼f,“他們總不會讓我在這里久待的?!?/br> 阿寄往前走了幾步又停下。 他一定是聽見了吧?他的臉色這樣可怕。 他一定也看見了她在搖頭吧? 顧拾忽然一把拉過她的手,轉過身往里行去。他的手心里全是冷汗,仿佛能滲進她的肌膚里。她咬緊了唇,有那么一瞬她竟然很想同他解釋,而忘記了自己是個啞巴。 也忘記了,自己是不應該喜歡他的。 他帶著她走到了第二進院子里,她的房門口。太陽已經落下,而月亮還正棲遲未起,正是一日中最黑暗的時分,他們各自看不清對方的表情,只能感覺到相牽的手仿佛是有好幾次想放開了,卻誰也沒有當先放開的勇氣。 阿寄低著頭,她總是低著頭,卑微而沉默。 有幾個宮人站在庭中墻下,若有意若無意地朝他們望過來。 他笑了笑,低聲道:“我是你的責任嗎,阿寄?” 阿寄移開了目光。夜色里,他只看見她一張凄然的臉龐。 “是誰吩咐你的?是陛下?還是阮太傅?讓我猜一猜,該不是阮太傅臨終前,就把我托付給了你,讓你保護我吧?所以你心甘情愿陪了我九年,所以你為我擋了刀劍,所以你連自己也愿意送給我?!”少年笑出了聲,眼神放肆地刮過她,牽著她的手突然重重地甩開,“我告訴你阮寄,我就算是亡了國,也還用不著一個女人來憐憫我!” “阮寄,你有沒有想過,”他溫柔的聲音像是一道魔障,“其實我根本就不需要你?” *** 她閉上了眼睛。 她想過的,她怎會沒有想過?這世上原沒有誰離了誰就會活不下去。她只是覺得,只要她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