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求救,卻又反應過來自己是說不出話的,于是也就不去嘗試了。只是她到底有些害怕,不敢回頭看,只好往前邁出了一步。 奇跡的是,這一步過后,迷霧竟忽然就散開了。 陽光驀地照射進來,她不由得抬手遮擋了一下那亮光,再往前看去,卻見到高而威武的暗紅宮墻,圈出一個并不很大的花園。春-色爛漫,這花園里流水潺湲,牡丹盛開,姹紫嫣紅,在風中曼麗招展。 這不是長安的御花園。這是……這是雒陽! 一個穿著明黃色小衣裳的男孩從花叢中繞了出來,看見她,立時便緊張得兩手絞緊了衣帶,玉一樣瑩透的面龐上一雙清澈如水的眼睛,帶了些羞怯、又帶了些期待地看向她。 她無意識地握緊了自己的手。 男孩才剛滿三歲的模樣,口齒尚且不清,卻又含混地、輕柔地喚了她一聲:“jiejie,你過來?!?/br> 阿寄站在檐下躊躇。這是夢么?這男孩是誰?原該是很熟悉的,可不知是否因為受傷的緣故,她一時又想不起來。為什么想不起來?這一定是很重要的事情,她愈是想,便愈是疼痛,好像都不止是身體,連血液、連心臟都疼痛得縮了起來…… 男孩歪著腦袋看了看她,忽然掉頭就走。 她心中驟然一空,下意識拔足便追,要拉他,他卻躲閃過去,回頭對她柔軟地笑了:“jiejie跟我來!” 他跑到花園里一座假山后頭停住步子,指著那草叢笑道:“jiejie,發芽了!” 她疑惑地順著他手指的方向看過去,那假山背后沒有種花,雜草叢生,她看不出來他說的是哪一株…… 他蹲下身來,在那草叢里翻找了半天,最后拔-出來一根嫩芽,雙手捧給她:“發芽了,送給jiejie?!?/br> 他的聲音很低、很乖,好像在與她分享一個幸福的小秘密。 她愣愣地接過,那真是一株平平無奇的小草,看不出與旁的小草有任何的不同之處。她張了張口,終于是道:“陛下,您還不回去——” 她突然捂住了嘴。怎么回事,自己怎么可以說話了?! ——“阿寄?”一個好聽的聲音響起,卻無疑屬于一個年輕的男子,而不是小孩。 她睜開眼,恰對上一雙柔軟而孤清的眼睛。她嚇了一跳往后退,磕著了自己背上的傷口,疼得一下子皺起了眉。 顧拾反而愉快地笑了起來。 但見他仍是坐在那張小板凳上,只是將小板凳挪到了她的床頭,安靜地守著她。她不知道他守了自己多久,她只覺得自己方才那個夢是很漫長、很漫長的。 夢里的那個小男孩與眼前的少年重合在一處,他好像一直都沒有變。她怔怔然伸出手,想觸碰他的臉,想觸碰自己夢中那個孩子的輪廓—— 他卻溫柔地笑了。 不,夢中的那個孩子,尚不會這樣子笑。這樣子的笑很溫柔,可是這溫柔是空的,是假的,是為了旁人而存在,卻看不到他自己。 阿寄收回了手,垂下眼眉打量周圍。這卻是在他那間寡淡的臥房里,她正躺在他的床上,傷口都已包扎起來,她一動便渾身泛疼。 “我可要多謝你,”他笑盈盈地道,“你救了我的性命?!?/br> 她搖了搖頭。 他沒有提起那一張紙箋。心照不宣的空氣里流動著她不習慣的曖昧。她動了動干燥的唇,他便立即端過來一杯水扶著她喝下。 “啊,那幾個刺客當場便自殺了,陛下說他們是亂黨,在東市口鞭尸示眾?!鳖櫴暗脑捯纛H為輕松,“陛下還單獨召見了我,說要給我請師傅,問我想學什么。我說大晟以禮治天下,我想學?!?/br> 阿寄的眸光微微一凜。 “你放心,我沒事的?!彼Φ?,“我也不是真的離了你就不行?!?/br> 她輕輕將水杯放回案上。 這時候張迎帶著大夫走了進來,是宮里的御醫。 “陛下吩咐了,請阿寄姑娘好生調養。姑娘傷得不深,只是創口有些嚇人,每日都須敷藥?!奔s莫是真的得了吩咐,御醫的態度很是恭敬,“老夫會每隔三日來為姑娘看診一次,內服和外敷的藥方已寫給安樂公了?!?/br> 阿寄下了床,朝御醫行了個禮。待御醫走后,她回頭看了顧拾一眼,似在等他的吩咐。 他動了動喉嚨,“……你回去歇息吧?!?/br> 她又行一禮,便與張迎一同走了出去。 顧拾邁出房門,看她在張迎的攙扶下一步步走到院門口,然后兩人的身影便消失了。他沒有問她為什么不留下來,也許這確實太不合適了。她自有臥房在外院,他以重傷之人不宜挪動為由將她困在自己床上一日一夜,也該夠了。 只是他到底有些怨恨她是個啞巴。她哪怕說一句軟話也好,就算她要離開,說一句軟話也好啊。 *** 阿寄身上帶傷,又算是英勇救主的義仆,養傷期間她的一應勞役都免去了,送飯的活計也交給了張迎。如此一來,竟是十數日未再見到住在內院的顧拾,直到她外敷的藥膏耗盡了。 大約是御醫也找不到這宅中究竟誰是個主事的人,才會把藥方交給了安樂公吧。明明安樂公自己連那扇院門都出不去,難道還能替她去抓藥不成? 這天傍晚,阿寄好不容易在門口截住了從內院送飯出來的張迎,同他比劃了半天,張迎一拍腦袋:“jiejie是說御醫開的藥么?郎主早吩咐備置好了,不過好像都送到里邊去了?!?/br> 阿寄不解。怎么會把她的藥送到顧拾那里去呢?再說,這小子怎么這么快就叫人“郎主”了? 也許是傷口發作的緣故,連帶著阿寄的頭也有些疼,說來奇怪,她想到要自己主動去找顧拾,心里卻還有些不自在似的。 以前每日見他,是按部就班的差事,她從來沒有一刻深思過這其中的意義。 “阿寄jiejie,”張迎擠眉弄眼地道,“您當初暈過去了不知道,郎主那個著急的啊……其實,御醫原本只開了方子,讓我們自己去城里買;是郎主同御醫求來了御藥房里的藥材?!?/br> 張迎說完,滿懷期待地看著她,她怔了怔,移開了目光,卻見到顧拾正立在門里仰首看院中那棵干枯的刺槐樹,好像并未注意到他們這邊的談話。一院殘雪飄蕭襯著暮色,干干凈凈的天地里,他穿著一身干干凈凈的白衣,一無裝飾的衣擺徒然地隨風而舞。 他過去腰間是系了一塊玉的。阿寄想起來,他將那玉隨手便送人了。 她不想再應對張迎,索性自己走了進去,手在門扇上輕輕敲了敲。 顧拾回過頭來,一瞬之間,她看見他驚喜地笑開,桃花眼里光彩盈盈,仿佛方才那寂寞的身影都是她看錯了。 “你來了?!彼涇浀匦Φ?,“好久沒見你了,我以為你不會再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