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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心疲憊,慢慢踱到床邊躺了下來。身上是剛剛換上的囚服,粗糙的紋理,讓穿慣了絲綢衣料的皮膚很不舒適。 真是由儉入奢易,由奢入儉難。曾經赫赫揚揚、體面尊貴的駙馬爺,曾經扶搖直上、鐵腕革新的副宰相,如今跌落云端,淪為了階下囚。他可以預見,隨著他的倒臺,他的那些革新措施也將會被一一地廢止,他的理想,他的抱負、他的宏圖大志,終將也會隨著一起化為灰燼消失在歷史長河中。 違背了誓言,果然遭受到了天譴。陳世美想起當年他向潘氏求親的場景,便低聲念著:“谷則異室,死則同xue。謂予不信,有如皦日?!?/br> 隨后的幾天里,案子進入“錄問”的程序,艾憐和陳世美又被多次提審,核對供詞,被詢問所供是否屬實等。他們兩人對供詞都沒有異議,都很是痛快地簽寫了“屬實”。 然后就是漫長的等待。 又過了二十多日,正式的判決書終于下來了。 王延齡看過之后,拿著判決書到牢房。先去了陳世美那里,宣讀了判決書之后,把結案文書交給他看,等他看完后,問道:“陳世美,你可服判?” 陳世美淡然地點頭:“服判?!?/br> 見他沒有鬧騰,王延齡這才把懸著的心放下來。 他的心輕松起來,又去看艾憐。 當他同樣按照程序宣讀完判決書后,還未等把結案文書給她過目,便見她怒氣沖沖地大聲質問著他:“我不服!為什么陳世美不是死刑?欺君之罪,不孝之罪,貪贓枉法、勾結外敵,縱容手下作惡,每一項都是重罪,為什么他不被處死?” 陪同前來定判的崔茗和另一位大理寺官員都驚愕地看著艾憐。 王延齡頓時心頭火氣,怕艾憐再說些什么過激的言語來,便命令兩位下屬:“你們先上去,我和她單獨說幾句話?!?/br> 等二人離開后,王延齡怒道:“不許你再折騰了!如果你不服判,這案子就會上報到提刑司,然后圣上就會命令重審。那前面走過的庭審、錄問、檢法諸程序,都會推倒重來,案子回到起點,將會另派一批官員重新審理。沒有了我對你的袒護,其他官員怎會對你手下留情?到時候,陳世美依舊會是這個結果,而你,一旦審出jian情來,即便不死,你可還能好好地活著?” 第217章 沒有未來 艾憐只覺得極度的憤怒和失望,她無力地跌跪在地, 兩手撐在地面上, 頭低低地垂著, 嘴里發出了一陣悲戚的嗚咽之聲, 雙肩抖動得厲害。 女人的眼淚本就能讓愛她的男人心軟, 更何況石頭鋪的地面潮濕陰冷, 王延齡怕她跪久了受涼落下病根,忙上前想把她抱到木板床上去,可是伸出的雙手卻被她毫不領情地大力推開了。 她看著他的眼神如同看仇敵一樣,歇斯底里地哭罵道:“說什么你為官清正、嚴明無私,我呸!沒想到你也做那官官相護的勾當!連你這宰相都這樣, 我的冤情要到何處去告?我要到哪里去訴?你們這些權貴分明是欺負我這卑如草芥的人!” 越想越覺得心痛,那處墳包里的秦永,他就這么白白地死掉了嗎?這個世界真是黑暗無邊! 她彷徨又無助地伏在冰冷的地面, 捶打著身下僵硬陰冷的石面, 凄然地哭道:“阿永!阿永!我可怎么辦?” 低聲的嗚咽變成了嚎啕大哭,女子尖利凄慘的哭聲在這昏暗陰森的地牢走廊里不停地回蕩著, 墻壁上油燈的火苗忽明忽暗,很是有種毛骨悚然的感覺。 王延齡聽了她這蠻不講理的抱怨, 心里的怒火騰騰暴漲。 他若真做到公正嚴明,她如今又怎會安然無恙地在這里精力十足地罵他?他明明做的是庇護她的勾當,可她不但不領情, 反而指責他怨恨他。 這一個多月來, 他殫心竭慮地研究她的案子, 費盡心機地為她開罪,他教她編謊話,他幫她做偽證,他審訊時的故意偏頗和有失公允,他做的這些根本就違背他為官的原則,因此這段時間里他的靈魂一直都在遭受著拷問。 為了救她,他心甘情愿地付出,不顧原則地造假,但誰又能理解他違背士人cao守的痛苦? 她心里只有死去的秦永,對他沒有感恩,沒有體諒,沒有理解,更沒有信任。 怒極的王延齡很想一甩袖子一走了之,任由這個不可理喻的女人自生自滅??墒?,來一趟女牢不容易,萬一這不知好歹的女人不服判,明日翻供要求重審,那他之前所有的努力都付之東流。更為嚴重的是他造假涉及的人證都要受到牽連,就連所有參與這個案子的陪審、錄供、檢法、決判等官員包括他在內都要受到嚴懲。他倒無所謂,即使被罷官,也照樣地位顯赫,榮華富貴一樣不少,可是手下的那些官員若因此被免職降職,他們的仕途、家里的生計可能都會受到嚴重的影響。 不能跟個女子置氣,他強忍下火氣,居高臨下,冷冰冰地看著她。 等她發泄夠了,再沒有眼淚可流時,王延齡方耐心地向她解釋說:“你一個女人家,根本就不了解司法,本朝的官員是有特權的,并非像前朝那樣‘王子犯法與庶民同罪’,而是‘官員與庶民同罪不同罰’。律法規定‘在官犯罪,去官勿論。有犯則解役歸農,幸免重罪?!馑际钦f官員犯重罪,若去了官,就能免除重罪。普通百姓若犯了陳世美的那些罪,當然是死刑,但陳世美既是皇親國戚又是朝廷命官,把他去官之后,死罪變為流刑。所以,不論你告到哪里,流刑都是制裁陳世美的最重的刑罰?!?/br> 見她還是怔怔地呆坐在地上一動不動,王延齡心里著急,也不知她是否聽進去了他的解釋沒有。 他為人一向倨傲,有時候就連圣上都愿意慣著他,他這半生除了對圣上和爹娘外,從未向任何人低過頭服過軟,可恨他命里偏偏遇上了艾憐。 真是兒女情長,英雄氣短,征服得了世界,征服不了一個女人那顆如海底針般的深不可測、不可理喻的心。 最終王延齡仰天長嘆甘拜下風,放下身段先服軟了,打算對她動之以情曉之以理勸她接受事實。 他走到艾憐面前,彎下腰把她抱到了床上去,感覺到她的兩手很是冰冷,便用被子把她裹緊,擁進了自己的懷里給她暖著身體。 他把下巴貼在她的額頭上,好言好語地勸慰著:“陳世美推行革新得罪了太多的人,想他死的大有人在。他要先承受二十脊杖,然后帶著棒傷上路。天高皇帝遠,只要一出京城,失去了皇極庇護,他就相當于一只腳邁進了鬼門關,實際上他很難活著走到潮州。就算他命大到了潮州,那里氣候濕熱,瘴氣嚴重,環境惡劣,夷人野蠻不開化,他一個體弱的讀書人也很難存活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