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啥影響吧? * 轉眼到了八月上旬。 縣里收到了第一批大學錄取通知書,其中就有柳小禾的。她被京城理工大學錄取了,還是專業性頗強的信息工程專業。 可與此同時,省招生委員會也往縣教委和縣一中發了一封調查函,要求對柳小禾的家庭情況進行核查。在調查結果未出來之前,錄取通知書暫時扣壓。 這一下,縣里上下頗為重視。 教育局的李局長,已提前知道了此事。他嘆了口氣,心說縣里好不容易出了個高考狀元,卻遭人眼紅?只怕這事沒那么簡單吧? 第二天,縣教育局就派出了兩名調查人員,奔赴柳集鎮公社展開調查。 半晌午,當調查人員乘車抵達公社時,柳青原正在郵電所里上班。 他在柜臺前忙碌著,就見孫玉梅急匆匆跑了進來。 一見到他,就壓低了嗓門說道:“青原哥,縣里派人來調查你家了,據說跟小禾上大學的事有關……” 柳青原一聽,吃了一驚。 小禾考上了大學,就等著領錄取通知書呢。 誰想,竟然出了這事? 他擱下手頭的事務,趕緊跑到公社里打聽。 可那些熟人們見了他,卻是閉口不談。最后,他急得實在是沒辦法了,就找到了孫玉梅,讓她幫著打聽一下。 那孫玉梅是個辦事員,跟各個部門都打過交道,人頭很熟。再說,她叔就是孫干事,正是管人事工作的。 不一會兒,她就把打聽到的情況,跟青原一說。 柳青原一聽,也有些發慌。 原來,是來調查爹的黑歷史??? 這還真有些麻煩。 他回到所里,向鄭所長請了假。 從同事那里借了一輛自行車,就奔回了家里。 * 柳青原到家時,已近中午時分。 娘和春梅嫂子在灶屋里做飯,柳曉靜正在樹下納涼。 她聽聞此事,頓時驚呆了。 咋就忘了這個? 家庭成分對上大學,是有一定影響的。雖然大運動尚未掀起,可有著黑歷史的家庭,還是會被嚴格審查的。 平日里,爹總是樂呵呵的,除了愛喝上幾口,看不出有啥問題。 這樣的莊稼漢子,能有啥黑歷史? 可娘在一旁聽著,卻變了臉色。 她渾身哆嗦著,跟青原說,“快,你騎車去村頭,把你爹喊回來!” 見娘如此,柳曉靜心知不對。 趙桂枝呢,見小禾也大了,該說的事情也得給她透一點?省得閨女啥都不知道。 她把小禾叫進屋里,大略說了幾句。 原來,爹年輕時,隨著村里人一起出去當過兵。 “當兵吃糧”是那時莊稼人的謀生手段之一,也沒啥可厚非的。還不是因為窮鬧的?爹當了幾年兵,就成了兵油子,每隔幾個月就給家里捎幾塊銀元回來。 而家里,就靠這個吃飯呢。 解放戰爭一打響,爹當了逃兵回來,再也不肯出去了。 可以前老實巴交的人,卻變得油嘴滑舌起來,還特別喜歡結交朋友,一得空就聚在一起喝酒吹牛。 可那時,家里沒有一分地,窮得叮當響。 剩下的那點“軍餉”吃光花凈之后,就揭不開鍋了。爹沒法子,就找到昔日的好友,在鎮子上的鄉公所里給謀了職,幫著站崗放哨,盤查行人。 放在解放后,算是偽政權里的小嘍嘍吧。 這段歷史雖然不大清白,可在偽政權里當過差的多了去了,只要沒做啥壞事,政府還是網開一面的。 其實,爹是個善良的人,從不做虧心事兒。 四七年那會兒,有幾個當過兵的,一咬牙拉桿子當起了土匪。那個領頭的,就是鎮子上的許大個子。 他找到爹,想拉他入伙。 說你平日里在家閑著,該干啥就干啥,瞅著機會就去外面干上幾票,弄點吃的。還跟信誓旦旦地許下了,一年給家里三斗糧食。 可娘說:“許大哥,您就甭再提這個茬了,別說三斗,就是三擔咱也不能去!你再拉著滿堂下水,我可跟你沒完……” 娘攔著,爹也不想去。 當土匪,那可是壞良心的事啊,可沒啥好報。即便是放風當眼線,也不成。 對許大個子,他是抹不開面子。 以前在一起當兵喝過酒,算是個酒rou朋友吧。 娘的遠見卓識,果然應驗了。 解放后,拉桿子的土匪都被公審后斃了,爹也暗自慶幸。 說起土匪的禍害,他們家也是個受害者。 以前,爹在鎮子上開了個小染坊,生意還成,勉強能裹得住嘴。 可沒過多久,就被土匪趁夜給搶了。那時,也沒啥現錢,可那土匪狠到啥程度?把染坊里那成匹的白布都給搬走了,就連一包包的染料都沒放過。 當時,爹被土匪攆到墻根前蹲著,勾著頭不準起來。他剛想抬眼瞅瞅,腦袋上就被重重地敲了一下,當場就見了血,后來還留下了一大塊疤瘌。 自那以后,家里就更窮了。 爹說,土匪都是鎮子上的,早就瞄上了他家。他聽到他們說話,就是鎮子東頭的。拿棍子敲他,是怕他看到臉,辨認出來。 解放后,爹繼續開著染坊,養家糊口。 到“土改”時,為了分地才從鎮子上搬回來。劃成分時,家里沒有土地,屬于貧農,可爹因為思想覺悟不高,江湖義氣太重卻差點闖了大禍。 說起來,也是怪倒霉。 那天晌午,爹正在地里鋤地,有人跑過來喊他,說是老所長叫他去鎮子上喝酒。 爹一聽,就顛顛地去了。 他進了酒鋪子,見許大桿子也在,就呵呵笑著打著招呼。 爹見了酒,覺得格外親,一坐下就不想起來了。 仨人喝得昏天黑地,嘴里也胡說八道起來。 殊不知,這一場酒喝得痛快不假,可他們的一舉一動都被人監視著呢。這倆人,都是有案底在身的,是重點管控對象。 可爹只顧著高興,哪有這個思想覺悟??? 散了場,爹還未到家,就被“土改”工作組喊去交代問題。 結果,在鎮子上關了幾天,就被放回來了。 而一起喝酒的,一個被斃了,一個進了監獄。 他自己呢,也因為思想覺悟不高,被劃為四不清。當時,虧得他是個貧農出生,也沒啥惡習。否則,可就麻煩大了。 聽到這個,柳曉靜不禁睜大了眼睛。 這事,可大可小。 放在平時,也算不上啥??傻搅丝紝W、參軍、招工、提干等關鍵時刻,松一點就過去了??梢坏┯腥怂酪е?,怕是麻煩。 想著接下來的那一場運動,上綱上線不要太多。 如果爹背著這個“名聲”,怕是不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