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像個不懂事、無憂無慮天真可愛的小姑娘。

    趙妍不知道為什么，心里就沉了一下，想到之前出門的說法——雖然她并不懷疑小夏的話，可是真的看到沈俏什么都知道，還是覺得很難過。

    這個年紀的小姑娘……

    如果真的像是姑姑說的那樣，家庭和睦，爸爸mama感情很好，兩個人都很愛她，小姑娘是絕不會露出這樣的表情的。

    趙妍走過去，坐在了沈俏的身邊。

    沈俏一點兒也不意外，好像也早就發現她了一樣。

    她側過頭看了趙妍一眼，然后轉過去，保持原來的姿勢，過了一會兒，嘆了一口氣。

    “妍妍姐?！?/br>
    “俏俏，你怎么了？不高興嗎？”

    沈俏坐直了身體，看了她一眼：“怎么了？妍妍姐，我馬上就要過十二歲生日了，不是小孩子了。我mama總是覺得我還小還沒長大，你不會也這樣認為吧？”

    趙妍搖頭：“一個人長沒長大，不是只看年紀的?！?/br>
    扎著雙馬尾的沈俏點點頭，小大人一樣又嘆了一口氣：“是啊，可惜我mama不是這么想的?！?/br>
    趙妍覺得，直接問她是不是知道爸爸對mama動手的事情，可是又覺得這樣問一個兒童有點殘忍。

    她猶豫了一會兒，怎么也不找不到合適的開口方式。

    反倒是沈俏，等了一會兒后，主動歪過身體看著趙妍：“妍妍姐，你今天專門來找我的？是有什么事吧？”

    她的語氣就不像是天真的小孩子。

    趙妍自然也就不自覺地用對待大人一樣的態度對待她了。

    “俏俏，我想跟你說點事兒，又擔心你會難過?！?/br>
    沈俏表情很成熟、小大人一樣地搖了搖頭：“難過就難過唄，誰還能天天開心？就算你不跟我說，我本來也不開心啊?！?/br>
    就算聽到她這么說，趙妍還是猶豫了一下以后，才繼續說道：“你mama的傷……”

    出乎意料之外的，聽到趙妍的話，沈俏表情都沒有變一下的就接口說道：“我爸爸打的?！?/br>
    “你……”

    雖然聽商夏說了以后，趙妍想了想也覺得沈俏可能知道了，根本不像是她爸爸mama以為的那樣睡得很沉什么都不知道?？墒钦娴穆牭缴蚯芜@么說，她還是吃了一驚。

    而且沈俏的表情——

    怎么說呢，一個發現家里會有這樣的事情、爸爸居然會動手打mama這種驚天新聞、刷新三觀的事情的十一歲小姑娘，怎么也不會是這樣的表情。

    這樣的語氣。

    所以可想而知，她肯定不是第一次發現了。

    果然，也不用趙妍說什么，沈俏開了口以后，就繼續回過神去，一只手托腮看向遠處，小聲地說：“我早就長大了，只有我爸爸mama還當我是小孩子什么都不懂，隨便說個謊就能騙過我?！?/br>
    她搖搖頭，臉上的表情特別成熟：“妍妍姐你知道嗎，我mama第一次被爸爸扇了耳光，我是真的不知道的，第二天早上起來發現mama右邊臉腫了，還有五個指頭印，我問mama怎么了，她說是臉上有蚊子拍的太用力，那一年我七歲，傻乎乎地就相信了?！?/br>
    她思路特別清晰，口齒清楚地說道：“第二次mama的眼角青了一大塊，眼睛里全是血絲，我看到的時候都嚇哭了。結果她告訴我說是彎腰撿東西，起身的時候磕到了桌子上……”

    趙妍忽然覺得不寒而栗。

    然后她坐在那里，安靜地聽著沈俏說起一次又一次，mama被家暴的事情。

    不知道從什么時候開始，沈俏的睡眠就變得很淺了，聽到動靜就會醒。

    然后不知道多少次的深夜里，她都會忽然驚醒，靜靜地躺在床/上聽到過多少次，爸爸動手打mama的聲音。

    mama為了不吵醒她，挨了打都不敢叫出聲來，都是能忍就忍，實在忍不住也是用東西捂住嘴悶悶的哀叫。

    剛開始的時候沈俏年紀小，嚇壞了，什么都不敢說。

    后來大一點懂事了，她又覺得看到mama臉上身上的傷，心里頭很難過，總覺得開口問了會傷害mama，會讓她覺得難堪。

    于是她就什么都不問，裝作沒看到，或者隨口問一句就當做自己被mama的借口糊弄過去了。

    但是沈俏一點一點的大了，早就不是什么都不懂得的小女孩了。

    她在讀書、也會看電視，經常在思考，mama為什么要一直忍著呢——

    就算她才十一歲，也知道動手人是不對的。

    爸爸明明做錯了事，mama卻還要替他撒謊騙自己，為什么？

    而且是一而再再而三的做錯事。

    坐在那里聽沈俏說著說著，已經很久沒有掉過眼淚的趙妍忽然就不能自已的淚流滿面。

    姑姑還說什么為了孩子！

    如果她知道，俏俏才十一歲，已經會想這么多問題了，會說這樣的話了，她難道不會覺得難過嗎？

    她這個jiejie都會難過的??！

    “可是如果你爸爸mama離了婚，你跟著mama的話，以后可能就沒有爸爸了?！?/br>
    沈俏語氣居然很平靜，好像已經思考這個問題很久了一樣：“他打mama，最好別做我爸爸了。上次他打的特別狠，我聽到聲音一直不停嚇得發抖，偷偷起來從門縫里看過，他打人的時候的樣子真嚇人，那時候我以為mama要被他打死了。他現在打mama，誰知道什么時候會打我啊?！?/br>
    她居然還親眼見過！

    這才是對孩子造成最大的心理陰影和傷害吧？

    姑姑她真是腦子不清醒，糊涂了。

    趙妍在心里狠狠的搖了搖頭：“俏俏，你別怕，我們現在都在一起想辦法，讓你和你mama擺脫那個男人，然后你們就可以過平靜的日子了?！?/br>
    “爸爸mama離婚嗎？我早就想過了，可是mama不肯?！鄙蚯握f著還有點不明白。

    顯然，她也不理解，mama都被打成那樣了，為什么不肯離婚。

    她只是看著都覺得要嚇死了，大氣都不敢出一下的。

    后來每次爸爸跟她距離近一點，她都忍不住覺得害怕、想要離他遠一點。

    趙妍再一次嘆氣：“她以為你想要爸爸，覺得離了婚你就沒有爸爸了，會傷心難過的?！?/br>
    沈俏皺著淺淺的眉毛：“那我去跟mama說，我才不想看見爸爸，不想跟他住在一起，讓他們趕緊離婚吧?！?/br>
    “你外公外婆，還有舅舅他們，都會幫忙勸你mama的，我們努力盡快讓他們離婚，好不好？”

    沈俏毫不猶豫地點頭：“好?！?/br>
    這是已經預料到了的答案，趙妍心里松了一口氣的同時，又覺得很難過——

    俏俏多懂事多聰明啊，可是她變成這樣，是為了什么？

    姑姑還說為了她不肯離婚。

    如果她知道，她堅持不肯離婚，讓俏俏小小年紀就經歷了這樣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