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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這么個說法,說中國市場年年就是老三樣‘卡羅拉’、‘影星’和‘黑魔術’,再多的品種都很難見到。我目前的工作就是負責聯系推廣新品種,所以才會和伯母認識的?!?/br> 陳爸退休后拒絕了返聘,反而承包了幾畝地,開始從事自己一直很有趣的種花事業。他本職是農業大學的講師,于是學校里有相關專業的研究員幫著牽線搭橋,這就讓陳爸知道了花卉交易中心正在推廣新品種的計劃。陳爸二話不說拿出多年積蓄,又跟農信社里貸了一百萬的專用貸項,轟轟烈烈地搞起自己向往了一輩子的事業。 對于父母充實晚年生活,陳家蜜是舉雙手贊成的,而且每次陳媽都說花種得還算順利,等到第三年年底,貸款就能還清,往后種花的收益便純是他們家自己的收入。 陳媽這輩子的愿望,就是希望陳家蜜回到她從小出生的地方,也就是海市。陳家蜜大學考到海市,包括打算在海市買房子,多多少少都有來自陳媽的影響。陳媽從小就告訴她,女孩子要打開眼界,去得遠站得高,眼界打開了,對自己和未來的另一半才會有更高的要求。陳媽因為自己被驟然改變命運,所以始終想要通過女兒,嘗試著去窺探如果命運未曾被改變,可能會是個什么模樣。 陳家蜜深以為然,年輕的一代總是向往著更開放先進的城市、更層出不窮的就業機會,所以她計劃中的未來必然是在海市度過的,但陳媽這次竟然會介紹一個本地的對象給她,說明韓強一定十分優秀可靠,才會得到這個機會。 陳家蜜覺得和韓強在一起找話題不難,這就比之前經歷過的幾個相親對象好上幾倍,不過她的確沒有關心過家里承包的那幾畝地究竟怎么樣,便好奇問:“那我家種的就是新品種咯?” “其實新不新也是相對而言,比如中國到處可見的卡羅拉,實際上問世已經超過二十年,超過了專利保護期,已經被國外市場淘汰。對我們來說好像仍然很時髦,但對于歐美國家,已經是上一輩的過時貨了,”韓強臉色頗為遺憾,但這也是他工作的意義所在,所以他又立刻振奮起來,“這次我們推廣的新品種叫‘紅拂’,陳官村所有的種植戶里,你家是唯一種植紅拂而且是整個鎮上預定種苗最多的一戶?!?/br> 陳家蜜輕輕“啊”了一聲,這么有魄力的事情還真的不像是陳爸做的,可是想到他特別執拗的脾氣又好像并不意外,陳家蜜不確定道:“紅拂?是紅拂夜奔的那個紅拂?” “是!入鄉隨俗嘛,”不知不覺兩人談得投機,韓強發現自己杯子空了,一邊叫服務員續杯一邊解釋道,“在引入國內之前,紅拂在歐洲原名紅色娜奧米。培育出這朵花的公司是歐洲排名前列的育種公司,老板本人是超模娜奧米·坎貝爾的粉絲,因此這款歐洲玫瑰中的銷量冠軍就是用娜奧米的名字命名的。紅色娜奧米比卡羅拉更大更飽滿,花瓣的觸感以仿若天鵝絨聞名,花期也更加長,它在歐洲不但銷量極高而且難得的是售價也高,當初選擇它引進云市,一是因為它符合大眾審美觀,二來交易中心也是希望提高種植戶們的收入?!?/br> 陳家蜜聽出了弦外之音:“你之前說了,不談鎮上,村里只有我爸爸在種……” 韓強苦笑。 交淺言深是大忌,陳家蜜不好問得太細,免得雙方難堪,但是女生天生對漂亮的花草有愛美之心,當下便感嘆道:“你把紅拂說得那么好看,說得我都好奇了?!?/br> 韓強奇道:“你自家的地,你沒有見過嗎?” 其實因為鎮上種植戶已經飽和,要額外拓展只能租賃周圍鄉鎮的田地來建設花卉養殖場所。陳爸租賃的地塊離陳官村開車至少要二十分鐘,所以父母沒有帶她去過,陳家蜜也沒有想要刻意去看看。兼且因為工作繁忙,平日年節回來基本都是來去匆匆,走親訪友的任務完成之后,也沒有多少空閑。 陳家蜜想自己的確應該去看看那個想象中是一大片玫瑰花園的地方。 她的心思好猜,韓強突然用一種安慰的口吻對陳家蜜說道:“現下是看不到了,明年就會好的”他抬手想給陳家蜜續一點茶水,這樣仿佛可以更加拉近一點彼此的距離,“那位大詩人雪萊不是說‘冬天來了,春天還會遠嗎?’眼下雖然困難,但是大家總會度過難關的?!?/br> 陳家蜜心里完全被不好的預感占據了:“你在說什么?” 韓強終于發現陳家蜜不知道今年冬天發生了什么事情。 一場在全國范圍內并不鮮見的大面積降溫,對于素有花都之稱的云市來說不吝于一場滅頂之災?;ㄌ锎竺娣e凍傷凍死,因為采用經濟低廉的暖棚種植,僥幸在雪后得以完好的鮮花植株十不存一。適逢年底眾多節日來臨,一線城市的批發市場原本只賣三元一朵的玫瑰價格已經飆升到十元,即便如此也依然陷入貨源不足的窘境。 高達一千元一束的低檔玫瑰,終于有了答案,不是節日抬價,而是因為供不應求。 陳家蜜知道,自家的花田一定沒有幸免。 她的眼神滿是對答案的渴盼,韓強對于她乍一眼的好感,也正是由于她這雙靈動而充滿好奇的眼睛,韓強覺得說不出口,于是他微微搖了搖頭。 兩人的臉色都不好,韓強猶豫再三決定不說,他認為這件事情還是由陳家蜜的父母告訴她比較好,而且中國人素來靠天吃飯,處在起步階段的粗放的鮮花種植業其實對天災有一定的預判,而且僅此一年的損失,并不一定會導致不可挽回的境地。 在這尷尬的沉默中,陳媽夾著一個文件袋,樂呵呵地走進咖啡廳,坐在陳家蜜身邊同韓強打招呼:“小韓,你們倆聊得怎么樣???” 韓強還來不及回答,陳家蜜一把抽出陳媽手里拿著的文件袋,把里面的紙質材料一把抖落在桌上。 里面有父母的身份復印件還要許多表格,陳家蜜一眼就看到了貸款合同和貸款延期申請書幾個字,她不敢相信竟已經到了這個地步,而父母在她面前從未提起過花田遇到過的實際困難。她震驚、害怕,最后慢慢又變成了羞愧。 作為女兒,她竟然什么都不知道。 同住的室友中,她和于冰姿關系更好。一是因為林深深的職業導致她經常不回家,二是林深深和她們之間有隔閡。她看得懂林深深有所保留的態度,她知道林深深覺得自己天真幼稚,但陳家蜜覺得那是偏見。她的工作和社交圈子的確狹窄,不似林深深總在世界各地停留,可她是個成年人,她對這個世界有源于本身的最起碼的認知和體會,陳家蜜會說自己閱歷欠缺,然而絕不會覺得自己天真幼稚。 她現在才知道,自己是真的天真幼稚。 作者有話要說: Red Naomi