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稅 第226節
這個名字格里菲斯不熟,但是嘉拉迪雅明顯緊張起來。 據說北境的人們經常在成年以后被豺狼人的叫聲嚇醒,無論他們已經多么強大,都不能忘記mama警告他們的噩夢——再不聽話,霍格就把你吃掉。 霍格只是代稱。獸人氏族聯盟里最兇殘的豺狼人就會被冠上這個名字。他的兇名從敖德薩到迦南無人不知無人不曉。 他在邊境游蕩,帶來血腥的黑暗記憶。傳說霍格的身形比普通豺狼人大兩倍,又傳說他的爪子可以輕松地將步兵盾撕裂成兩半,更傳說他強健的雙腿可以輕松追上那些企圖逃走的可憐冒險者。但這些都只是傳說,因為沒人能在面對霍格之后還可以活著回來。他的名號牢牢占據邊防軍懸賞布告欄的頭條,幾乎所有被高額賞金所誘惑的冒險者都成了他的皮靴、披風和帳篷的材料。 格里菲斯看了一眼老板放在桌上的披風。這是由好幾塊人皮縫合的斗篷,甚至可以看到哀嚎的人臉。 …… 8月20日,烏魯亥進入第二天。賽場換成了正式一些的角斗場。 昨天的比賽中下注食人魔獲勝的地精在觀眾臺上跳來跳去,他一看到阿斯蘭忒入場就大叫起來——“卑鄙的巨魔婊子和她的兩個爪牙勉強晉級?!?/br> 一道暗影詛咒擊中了在做下流手勢的地精,把它從塔樓上打了下來。競技場頓時歡聲一片。 格里菲斯他們的第三輪對手是一個奇怪的組合。 他們是高大魁梧的獸人刺客,身穿法袍手握法杖目光深邃的巨魔施法者和一個滿臉狂熱的人類修士。 “這個勇士竟然會去做刺客?”格里菲斯對伯魯納夫驚嘆道:“他那么大塊頭玩兩把小刀?” 話音剛落,對面的獸人就舞起小刀來,刀光閃閃上下翻飛,如同山巔雪蓮一般。 “看到了吧,莫要低估了俺的族人,”伯魯納夫大笑道:“倒是那個巨魔出乎預料,他們不都是狂熱的戰士和信徒么?怎么就成了智慧的追尋者?” 那位巨魔施法者正在地上寫寫畫畫。他寫出一個個復雜的公式,格里菲斯甚至能隱隱聽到他在和同伴們解說奧術的真諦。 “你們看,根據希爾反應方程式,我們的攻擊傷害將會呈函數曲線。在t 12這個時點達到巔峰后開始削弱,所以,我們的戰術……” “嗯?!彼耐閭円黄鹬刂攸c頭。 人類修士看起來關系和他們很好。他為自己的釘錘加持祝福,接著為兩個同伴祝福。他的工作嚴謹而細致,一邊做一邊給同伴解釋圣光的原理、效能和持續時間。 修士的講解結束,刺客便開始安排戰術。他指指格里菲斯和伯魯納夫:“看到那兩個戰士了嗎?法師用減速控制他們的行動,修士確保我們的自由行動祝福,大家順時針跑動來保持和他們的距離?!?/br> 接著,他畫出攻擊和防御的站位,將攻擊弧線的目標直指巨魔祭司小姐。 “喂,對面好認真啊,他們要針對我!”阿斯蘭忒瞅瞅旁邊的柱子,準備躲進去啟動陰影形態。 “比賽開始!” 在嘹亮的號角和觀眾的歡呼聲中,格里菲斯沖到施法者的臉上,一拳打斷了他的獠牙和施法;伯魯納夫撲上去兩斧頭砍翻圣職者。這個時候,隱匿起來的獸人刺客甚至還沒摸到阿斯蘭忒裙角。 第274章 活著的王冠 “有兩把刷子的萌新小心翼翼的進入四分之一決賽?!?/br> 負責解說的地精被干掉以后,新來的半獸人說話客氣了許多。 20日下午與格里菲斯他們是半獸人角斗士小隊。他們用劍盾、長矛和漁網做武器,配合非常嫻熟。到了這個時候,競技場里剩下的隊伍僅有八組。上百具殘破的尸體被堆砌在一起等待運走。 擔任先鋒的半獸人角斗士手持長劍和小盾,像跳蟲一樣左右騰挪躲避伯魯納夫的進攻,漁網角斗士丟出一張油膩堅韌的漁網將格里菲斯罩住。 格里菲斯剛剛用含光切開漁網掙脫出來準備支援,阿斯蘭忒又被一網罩住,長矛角斗士舉槍就刺了過來。 但是暗影祭司小姐身上纏繞的黑霧就像是堅固的護甲一樣堅韌無比,半獸人的長矛全力刺上去如同刺入層層硬甲皮之中,根本無法洞穿。 準騎士心中大定,抓起堅毅盾向漁網角斗士的砸了過去。半獸人還沒有丟出漁網就被砸翻在地,漁網也沒有罩住目標。 格里菲斯從繩網中一躍而過,撲過去兩劍砍死了漁網角斗士。與此同時,伯魯納夫也劈開了劍盾角斗士的小盾將它砍翻在地。 他們的配合越來越嫻熟了。競技場的角斗進行到第三天的時候,格里菲斯已經對兩個同伴有了充分的認識。 伯魯納夫是典型的獸人勇士,至少表面看起來是這樣勇士途徑的序列7“狂戰士”。他的戰斗雖然沒有附帶破法的特性,但是可以產生類似于嗜血的狂暴,大幅度提升自己的力量和速度,并且具有一定程度的魔法抗性。 阿斯蘭忒打扮的像個圣職者,但是祈禱、祝福和治療術都一塌糊涂,往往帶來負面的效果甚至詛咒;但是,一旦轉化為陰影形態,她就會使用大范圍的恐懼術進行控場,憑借堅韌的黑霧提供全方位防御,然后用生命抽吸和詛咒給予敵人遠距離的致命打擊,如同要塞一般。 “殘酷無情的獸人、狼人和巨魔小隊挺進四強!” 21日的戰斗離開了破舊窩棚、貨車臨時搭建的角斗場。在隆隆的戰鼓聲中,數不清的獸人在道路兩邊向他們捶胸致意,用低沉的吼聲歡呼“烏魯亥”,直到他們進入懸崖、高墻之下的競技場。 烏魯亥的決賽競技場場用青色巨石堆砌出高大圍墻和看臺,內場矗立著六根高大石柱,高高在上俯視著廝殺的生靈,氣勢恢宏而威嚴。 作為一個競技場還是不錯的嘛!格里菲斯滿意的看了看,同時在心里深深鄙視這些蠻子。 他們吃的差,住在地窩子里,幾乎所有的魔咒都用來戰斗,耕作和生產水平低劣,動不動就發生叛亂和內斗。也就只有通過眼前這血腥和狂暴的殺戮才能釋放積聚在心中的怨氣和憤怒,讓他們的頭人統治下去。 伯魯納夫,嗯,是個有點頭腦的勇士,但是那又如何,沒有嚴謹的軍事科學,沒有健全的社會體系,他們終究不是拜耶蘭的對手……如果將來在戰場上遭遇,我會給他一個光榮的結局。 四面八方的氏族公民都聚集了過來,許許多多還背著行李風塵仆仆,一看就知道趕了很遠的路。從這一刻起,格里菲斯已經不再擔心會遭到軍隊的圍剿。哪怕是敵人,只要進入到公開的決賽,獸人的榮譽感會讓他們堂堂正正的分出勝負。 他俯下身,開始檢查脛甲和綁腿,然后細心察看武器的狀況。嘉拉迪雅在旁邊看著他,時不時幫忙整理胸甲。 “緊張嗎?”精靈小姐輕聲問:“明天就是我的生日了,你可千萬不能死在這里??!” 格里菲斯點了點頭。他勝算在胸,如果競技場上戰斗不利,他就啟動這兩天埋伏下來的活尸發動襲擊。 烏魯亥對于獸人來說是神圣的戰斗,對他可不是。 他緊緊握住女孩的手,微微翹起嘴角,準備說說自己的想法讓她安心。就在這時,陣陣驚雷在從上空滾滾而來。 雷聲有些奇怪,細細聽來便能察覺這是山呼海嘯般的怒吼和咆哮。 格里菲斯突然警惕了起來。這呼聲是成千上萬個生命一起在為榮譽和戰斗歡呼。他體內的某種特質也被出動,剛剛露出端倪的戰爭騎士之路竟然與之共鳴。 嘉拉迪雅和阿斯蘭忒的臉色蒼白。她們敏銳的感知和細膩的精神被觸動,在聆聽到如雷翻滾的怒吼時遭到了極大的壓制。 這聲音漸漸從雜亂變得整齊,甚至還隱隱帶著莊重的旋律。終于,格里菲斯聽清了。 “戰斗,偉大的氏族”做決死斗爭“消滅黑暗的巫師勢力”消滅萬惡拜耶蘭匪幫! “讓高貴的憤怒”向波浪翻滾“進行勇敢的戰爭——“神圣的戰爭!” 這雄渾的齊聲合唱讓格里菲斯聽的臉色發白。這是獸人的戰歌,他在東方數次大戰前必然會聽到的《神圣的戰爭》。 伯魯納夫在隨著戰歌捶打胸膛。紛亂的獸人部落竟然在這歌聲中匯聚出一股莊嚴而神圣的意志。 “不讓邪惡的翅膀”飛進我們的土地“寬廣美麗的牧場”不讓敵人蹂躪“讓高貴的憤怒“像波浪翻滾”角斗士們在戰歌中闊步邁入沙場。最高貴的獸人和最卑劣的獸人一起高呼,仿佛被牢不可破的鎖鏈捆綁在一起,投向沖擊拜耶蘭的戰場。他們站在環繞競技場的石階和懸崖上,捶擊胸膛,用腳踏地,發出震天動地的轟鳴巨響。 阿斯蘭忒也開始跟著伯魯納夫仰頭高唱這首戰歌。雖然他們是不同的種族,卻被這首歌連在了一起。 “腐朽的施法者妖孽”當心你的腦袋“世界的蛆蟲和渣滓”準備好棺材! “讓高貴的憤怒”像波浪翻滾——“進行神圣的戰爭!” 格里菲斯的手在微微顫抖,說不清是在這激昂的歌聲中激動還是害怕。他本能的要融入這偉大的戰爭,卻發現自己站在戰場的對面。 嘉拉迪雅的俏臉蒼白的毫無血色,緊緊握住了他的手,倚靠在他身邊輕聲說道:“別緊張,格里菲斯,你們一定能贏的?!?/br> “贏?!”格里菲斯驚駭的看了看山呼海嘯般的競技場,張了張嘴發出難以置信的疑問:“贏他們?” 伯魯納夫在無數勇士的歡呼中沖向競技場。他的巨斧如風車旋轉,卷入敵人的血rou向天空揮灑。 威嚴的戰爭薩滿親自將他們帶入決賽——“磐石勇士在神圣的競技場大殺特殺不可阻擋!” 下午的戰斗也一切順利。雖然格里菲斯時刻都在發自本能的提防這些獸人,阿斯蘭忒也在炙熱的殺氣沖擊中吐了起來,但是第六場戰斗依舊波瀾不驚。 …… 當晚,格里菲斯四人不用再回到酒館休息,而是留在競技場專門的房間里休息。伯魯納夫的鋼斧飽飲鮮血,迫不及待的想要挑戰巴洛克族長。 “豺狼人霍格沒有出現,這家伙是被別的小組干掉了嗎?” 大家正聊著天,突然過道上傳來沉重的腳步聲。挑戰者在是族長的候選人,通往休息室的一路上已經部署了許多獸人勇士,卻沒有一人阻攔。 “伙計們,準備一下,”伯魯納夫拎起斧頭扛到肩上:“俺們的客人來了?!?/br> 一股極其厚重的血腥氣息從過道里沖了進來。為首的生物是一頭極高大的怪物。他有著強壯的人形四肢,豺狼的頭顱上猙獰雙目兇光流轉,蒼白的獠牙還掛著碎rou。 這是一頭豺狼人,體型是同族的兩倍,全身灰色,身穿皮鎧,手持大斧,兇險的目光依次掃過室內的四人。 緊跟著他走進來的是一個全身隱藏在黑袍之下的生物。他像山怪一樣高大,不說話,也不露出絲毫真容,但是布袍下面卻像是活著一樣蠕動著。 嘉拉迪雅在格里菲斯耳邊輕聲提醒:“豺狼人是超凡生物,黑袍下的東西氣息雜亂的無法捉摸,我甚至拿不準他是不是活物?!?/br> 兩頭怪物站在那里,不說話也不廝殺。 第三個進來的卻是一個蒼老的獸人。他的身材魁梧,但是明顯上了年紀,滿臉皺紋,肌rou也開始松弛,須發皆是灰白,頭戴著一頂小的不搭調的金色王冠。他的雙眼已經渾濁,緩緩掃過面前的四人,最后目光停留在伯魯納夫身上:“我是巴洛克,巴圖斯之子,火石部落獨一無二的王?!?/br> “你是,伯魯斯?” “伯魯納夫,勇敢的博爾納之子,奉大酋長之名來取代你這不聽號令的家伙,”伯魯納夫撫摸著自己的大斧:“巴洛克族長,來的有點晚啊,你干掉俺的同伴倒是挺果斷的,不過,現在出手已經晚了?!?/br> 年輕的血勇士用斧頭指了指老族長,然后注視著豺狼人,向他勾勾手指:“當然,如果你想現在動手,俺非常歡迎?!?/br> 豺狼人的狼嘴里發出輕蔑的低吼聲,黏稠的唾液順著狼牙滴落,他俯下身,隨時準備撲上來撕碎面前的敵人。 老族長顫巍巍的,就像是行將就木的老朽一般在椅子上坐下:“確實晚了,腐化森林那邊很難戒備,堵住所有的道路是做不到的。不過,這沒什么,本來我也沒有指望這么簡單就把大酋長應付過去?!?/br> 他揮揮手,恐怖的豺狼人和黑袍生物就一言不發地退了下去,只剩下自己和面前四個年輕人面對面。 “勇敢的博南,我今晚不是來和你爭斗的,我們的戰場是明天的烏魯亥,除此以外的流血沒有意義,”老族長慢慢說道:“今晚,我來和你聊聊?!?/br> “說吧,老東西,另外俺的名字叫伯魯納夫?!?/br> 老獸人渾濁的雙眼仿佛在回憶,或是在努力想起自己想要說什么。他在那里呆滯了好一會,甚至讓格里菲斯一度懷疑他是不是突然駕鶴西游了。 “你想要我的王冠嗎?博卡坦?”終于,他想起了自己的話題。 “俺要你的族長之位,那金屬片是哪里買的舊貨?一并給俺得了,”伯魯納夫低吼道:“另外俺名叫伯魯納夫,再叫錯就把你的門牙拔了?!?/br> 老獸人的嘴角露出淺淺的笑意,幾乎被皺紋遮住看不出來:“好好好,那便來取吧,在你之前也有不少勇士來挑戰我,只不過沒有成功罷了?!?/br> 他一邊說,一邊抬手指指頭頂的王冠:“很久以前,我從上任族長的手中將它奪來,堅信這是為了族人好。那家伙兇殘狂妄又愚蠢,火石部落在他的手里早晚會迎來末日。我做了一件好事,自認為做了一件好事?!?/br> “直到戴上它為止……” “這頂王冠,是有意志的,它,是活著的?!?/br> 房間里的空氣突然冷了下來。格里菲斯注視著戴在老獸人頭頂的別扭王冠,心中生出莫名的扭曲錯覺。這是一頂用黃金打造的冠冕,無法知曉獸人從何將它奪來。鑲嵌的寶石已經遺失,如同骷髏的眼窩一樣凝視著世界。 來這里與伯魯納夫交談的,仿佛就是這塊小小的金屬,老族長僅僅是它的托架。 伯魯納夫沒有立刻回應,老族長便繼續說道:“從戴上它的那一刻起,我便感覺到澎湃的力量,部落的每一個勇士的力量都是我的力量,每一雙眼睛都是我的眼睛,統帥他們,領導他們,取來我心中所要之物?!?/br> “真的是,宛若神明的力量呢……” “但是吶,但是,這力量不屬于我。王冠的意志,才是這份力量真正的主人?!?/br> “我所做的一切,都是遵循它的意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