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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瑄蹙了下眉頭,隨即加快腳步。 還未來至春暉堂,便有丫鬟仆婦迎了出來: “九少爺……” “九少爺回來了……” 又忙忙的打起厚厚的布簾。 陸瑄腳下不停,徑直邁步而入。 一眼瞧見坐在中間錦榻上的崔老夫人,隱約瞧見老夫人眼角處還有淚痕,忙快步上前: “祖母……” “呀,是瑄哥兒啊,瑄哥兒回來了?!崩戏蛉嗣τ门磷邮脙粞蹨I,許是哭過的緣故,人也顯得有些蒼老。 陸瑄忙探手扶住老夫人的胳膊: “祖母,您沒事吧?” “沒事,沒事兒,祖母好著呢?!泵黠@看出了陸瑄的緊張,崔老夫人拍了拍他的胳膊,又含笑往旁邊指了一下,“跑的這么急,連待客的禮數都忘了,快見過姨婆,還有你表妹……” “二姐,這就是瑄哥兒,玉娘留下的那個兒子……” 崔老夫人說著,再次紅了眼眶。 隨著老夫人話音落下,端坐在老夫人左手旁的一個白發蕭蕭的老夫人看了過來,老夫人面容瞧著和崔老夫人有三分相似,嘴角兩道深深的法令紋,明顯是個性情嚴厲的人??磥砭褪顷懌摽谥心莻€吏部員外郎丁昀的母親,丁老夫人了。 丁老夫人的旁邊則坐著一個身姿窈窕的女孩子,見陸瑄轉頭,已是盈盈起身—— 半新不舊的茜色掐腰小襖,黛青色長裙,烏黑的頭發梳成飛仙髻,瓊鼻櫻唇,許是長途跋涉的緣故,臉色有些蒼白,卻是更多了幾分我見猶憐的柔美。 看陸瑄瞥過來,崔琳瑯福了福身子,垂眸道: “表哥?!?/br> 聲音如碎瓊落玉,倒是和名字“琳瑯”相合。 陸瑄點了點頭: “表妹不必客氣?!?/br> 又和丁老夫人見禮: “見過姨婆?!?/br> 丁老夫人點了點頭,臉上殊無半分笑意。 陸瑄絲毫沒放在心上,轉頭又去瞧崔老夫人,蹙眉道: “祖母平日就淺眠,今兒個怕是更休息不好,我方才已囑咐人熬些安神湯過來……” 陸瑄就是這樣的性子,從來眼睛里只看自己想看的人。陸府的人早已習慣了他這般,可聽在外人耳里,無疑就是對不告而來的崔家人有了怨尤之意。 崔琳瑯倒是不顯,那白發蕭蕭的丁老夫人卻明顯已是惱了,至于下站的那些崔家傭人臉上也俱有憤然之色。明顯無法接受,聲名赫赫的崔家人面前,陸瑄竟敢這般狂妄自大。 “讓他們多熬些來,你表妹身子骨弱,也要用些?!贝蘩戏蛉藚s似是根本沒注意他們的臉色,只管對著陸瑄噓寒問暖,又拍了拍陸瑄的手,“瞧瞧這手,這么冰,你這么一大早回來,怕是還沒用什么東西,快去換件厚衣服,再用些膳食,休息好了,再來陪祖母和你姨婆說話?!?/br> 確定祖母無恙,陸瑄提著的心終于徹底安穩: “祖母先歪會兒,我很快就來?!?/br> 又沖那老夫人點點頭,轉身往外去了。竟是自始至終都神情冷淡不說,更不曾關心過一句如今還臥病在床的表哥崔浩的病情。 下面仆婦神情明顯更加不好,尤其是其中一個五十上下的老婦,終是再忍不住,“噗通”一聲跪倒,趴在地上接連磕了三個響頭,含淚沖著崔老夫人道: “三小姐,您真的忘了嗎,您姓崔,是崔家的三娘啊……” “兩位小主子遠道而來,病成這般,您就一點兒不心疼不成?” “當初崔家把玉娘小姐交到您手上,可結果怎么樣呢?玉娘小姐才多大啊,我們這些奴才就再也見不到她了……” 口中說著,已是嗚咽出聲。 聽她口口聲聲提到侄女兒玉娘,崔老夫人眼睛也開始酸澀,眼睛漸漸濕潤,是啊,瑄哥兒今年十七歲,玉娘她已經走了十五年了啊…… “可您瞧瞧,表少爺這是什么態度???兩位小主子好歹也是他嫡親的表兄妹啊,見到表妹沒說兩句呢就夾槍帶棒,更是連自己表哥這會兒怎么樣了都不肯問一句,明明身上流淌著崔家的血液,眼里卻是一點兒沒有外家啊……” 還要再說,卻被崔老夫人厲聲打斷: “住口!” 情緒有些激動,老夫人胸口不住起伏,視線從崔琳瑯身上掠過,最終定在坐在上首神情不悅的老夫人面上,一字一句道: “崔家果然沒落了,主子不像主子,奴才不像奴才,是哪個主子教出了你這等狂悖的奴才?” 老夫人聲音一下轉厲,地上跪著的仆婦嚇得一哆嗦—— 早年崔家三娘待字閣中時,因為身子骨太過柔弱,從來都是默然無語,好在胸中錦繡、筆下珠華,實為崔家女子中翹楚,才不致在眾多崔家后輩中泯然眾人矣。 可饒是如此,當年曾經侍候過崔老夫人的老人中,對這個小姐的態度依舊是恭敬有余,敬畏不足。 方才說話的這仆婦,當初就曾是崔老夫人跟前的小丫鬟,后來又做了崔浩崔琳瑯兄妹的奶娘,自以為勞苦功高,且對崔老夫人的印象依舊是當初崔家那個體弱多病的嬌柔小姐,再加上于兩個小主子而言,眼下確然是前所未有的危機,便有些按捺不住,再不想多年未見之下,當年柔若嫩柳的崔家三娘,竟有了今日這般讓人膽顫的威勢,一時嚇得頭都不敢抬。 “三娘這是不高興了?”那滿頭白發的夫人下頜微微揚起,聲音不高,卻是字字如冰,“還是說三妹以為,阿蘭說的不是事實?” 阿蘭正是方才那個仆婦的名字。 說著冷笑一聲,揮手讓房間里侍候的下人全都退下,這才繼續道: “若非有崔家為你遮風擋雨,犯了七出中‘無子’罪名的三娘能在陸家屹立至今?” “你在崔家處境艱難,為了求得崔家助力,又替你那庶子求娶玉娘,堂堂崔家嫡女下嫁陸家庶子,于崔家而言本就是一種恥辱,可大哥心疼你沒有仗恃之下,依舊同意了這樁婚事,可結果如何?” 聲音陡的揚高: “玉娘雙十年華,就死在這里!現在浩哥兒、琳瑯兄妹來投,嫡親的表兄妹何嘗有過一句關心的話語?這般行徑,和陌生人又有何疑?玉娘若然地下有知,知道兒子竟是這般,能不為之傷心流淚?” 還要再說,卻被崔老夫人直接打斷:“夠了!” “當初是我沒有護好玉娘,這件事上,于崔家而言,我確實問心有愧?!?/br> “只一點兒,玉娘要同二姐說個明明白白。有人欠崔家的話,那也是我,崔玉娘?!?/br> “至于瑄哥兒,他不欠崔家一絲一毫!玉娘早死,瑄哥兒就成了沒娘的孩兒,正需要外家扶持時,崔家在哪里?這會兒您口口聲聲玉娘的孩子如何,您心里真的曾把玉娘的孩子放在心里?還是說,您現在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