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合上紫蓋,用長命釘封了棺。 未絮跪在靈前抽泣,她的腦殼兒被這幾日持續不斷的喪音和哭聲堵得發脹,整個人仿佛飄在空中沒法沉淀下來。 這是她新婚的第五天。這五天里最踏實的,竟是和薛洵躺在一處休息的時刻,那種感覺猶如同舟共濟。 想到這里,未絮望向前頭的薛洵,只見他臉色寡淡,眼底泛著青影,消瘦疲倦,顯得有些憔悴。 但憔悴是不夠的,遠遠不夠,尤其周圍那么多人哭得傷心欲絕,對比之下薛洵未免過于平靜了。更何況柳家的一雙雙眼睛都在盯著呢,娘和哥哥就有意無意地掃了他好幾回,他怎么反倒板起臉來了? 正當未絮覺得不妥時,薛漣上前拍了拍薛洵的肩,用不大不小的聲量說道:“二哥節哀,莫要熬壞了身子,這些天你幾乎沒怎么睡過,就算不顧念自個兒,也要想想母親,別讓她擔憂?!?/br> 薛洵只道:“無礙?!?/br> 說著,目光略拂過來,落在了未絮身上。她一下回過魂,不知自己已經愣愣地看了他多久,臉上有點不自在,忙垂下頭去,再哭卻也哭不出來了。 一恍又過了些時日,到五月二十九,送jiejie出了殯,未絮提著的一口氣終于松懈,接著卻突然病倒了。所幸只是風寒,不大嚴重,娘來瞧她,說:“我已經和你婆婆商量過了,未雨剛走,今年也不好把你扶正,等明年你生下孩兒,就是名正言順的二奶奶了?!?/br> 未絮忽然想到一個問題:“那要是明年我沒有生子呢?” 娘的臉色變了下,打量著她,之后好笑起來:“傻姑娘,你是有福的命,咱們家以后還要靠你幫襯呢,別說這種傻話?!苯又^她的手,語重心長:“嫁了人,可不比從前了,你自己心里得有數,別再傻愣愣的成天迷糊,薛家上下都盯著你的肚子等小哥兒呢?!?/br> 未絮喏喏的:“漣三奶奶也還沒有生養,她已經嫁過來三年了?!?/br> “她不一樣,”娘說:“我聽聞她性子孤僻,想來根本不在乎這個。再說薛漣是什么人,一個天生的紅塵種,成天在脂粉堆里廝混,自然有傷子孫福報?!?/br> 未絮聽罷,想起一件她誰也沒告訴的事情。先前守靈的某個下午,輕蘅來了,大家都在忙,沒怎么兼顧得上,未絮走到堂屋,看見她一個人坐在那兒,低頭用腳逗著歡姐兒的巴哥犬玩,那眼睛里的笑意分明是天真的,盡管只有一瞬,她發覺有人來就立馬變回那副不近人情,不染紅塵的模樣。 未絮不知道是否自己眼花看錯,但她私心里覺得,輕蘅和她們口中說的肯定不是一回事兒。 可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兒,她也無從知曉。兩個多月后,天氣徹底的熱起來,這日晌午,孟蘿過來小坐,妯娌兩個正喝著冰鎮的銀耳蓮子湯,孟蘿的丫鬟挽香進來,行了禮,低垂著眼簾道:“方才三房那邊來話,說瑤姨娘有喜了?!?/br> 未絮還沒反應過來“瑤姨娘”是誰,只聽孟蘿輕呼一聲,湯竟然灑了。 挽香趕緊上前為她主子擦拭。 孟蘿揮了揮手:“不礙事?!闭f著迅速看了未絮一眼,問挽香:“你可聽清楚了,不是三奶奶,是瑤姨娘?” “聽清楚了,大夫來診,快兩個月了?!?/br> 孟蘿再次望向未絮:“可惜了,要是輕蘅該多好?!边@句話仿佛解釋了她方才為什么無端端失手跌了碗,表情放松下來:“咱們也去瞧瞧吧,給瑤姨娘道一道喜?!?/br> 未絮隨之起身,沒有留意挽香的表情有些奇怪,更加沒有留意孟蘿的纖纖手指在袖子底下默默攥緊,又默默地松開了。 —————————————————— 喪葬資料參考。 未雨大殮服飾借鑒97年出土的明代王洛家族徐氏的陪葬衣飾 第五章 晌午過后,正是生困,畫瑤放下繡了一半的荷包,輕輕打了個哈欠。檐下翠竹搖曳,透過紗窗影影綽綽,滿屋子映得綠陰陰的,實在涼快。 輕蘅愛竹,秋汐院隨處都能看見幾竿青翠,誠然清雅。但畫瑤并不怎么喜歡竹子,她自小迷戀芍藥,那種柔弱嬌艷的花兒,最像這世間煙火里的女子,惹人憐愛。門第之中的千金小姐們大約不屑欣賞妖冶之美吧。不過也沒什么,她如今有了骨rou,看竹子也如同看芍藥一般愉悅了。 正當此時,輕蘅房里的丫鬟進來傳話,“三奶奶請瑤姨娘去一趟?!?/br> 她忽然有點緊張,下意識環著肚子:“有什么事?” “大奶奶和柳姨娘來了,請您過去說話?!?/br> 她緩緩深吸一口氣,忙起身讓丫鬟整理衣衫和頭發,收拾得妥妥當當,上下檢查沒有什么不得體的,這才朝上房里去。 走進屋,一眼先瞧見孟蘿搖著扇子笑瞇瞇地打量她,雖是在笑,舉手投足間卻有一股自小養成的高不可攀的氣度,伴隨身上矜貴的香氣,不知不覺就讓人自慚形穢起來。另一邊,輕蘅懶散地半靠在軟榻上翻看棋譜,她一向不愛理人,這會兒更是連眼皮子也沒抬一抬,那種冷淡與傲慢令畫瑤感到一絲難堪,不過只有一瞬,她很快拉回神思,因為二房新來的柳姨娘起身向她見了個禮,她忙回萬福。 “瑤姨娘快些坐下,”孟蘿沖她招手:“你是有身子的人,可千萬別受累,否則三爺心疼,便要尋我的麻煩了?!?/br> 畫瑤不知該怎么接這種話,她一向嘴笨,來薛府不到一年,平日也不與人走動,這下只覺得手腳束縛,滿不自在。 “還不到兩個月,瞧著身形竟比從前瘦些,”孟蘿關切地問:“是不是胃里不舒坦,吃不下飯?” 畫瑤答:“還好,天氣熱,胃口也小?!?/br> “再過幾個月就該貪嘴了,”孟蘿笑:“三爺可曉得他要當爹了?” “還不曉得呢?!碑嫭幷f話帶著揚州口音,同她們不大一樣,這讓她耳朵稍稍有些發紅。 “這是三爺的第一個孩子,他指不定多歡喜呢!”孟蘿捂著嘴笑:“晚上你可得好好敲他一筆,我敢保證,就算你要王母娘娘的玉簪子,他也不敢不給你弄來!” 畫瑤輕輕扯動嘴角,心緒不寧地望向輕蘅,見她面無表情,置若罔聞,也不知聽著是個什么滋味。 孟蘿膝下有兩個孩子,說起懷孕之事便來了精神,從頭幾個月的飲食講究說到產后調養的辛苦,事無巨細,傾心袒腹,聽得畫瑤受寵若驚,又誠惶誠恐。 正當此時,有人不耐煩了。 “你有完沒完?”輕蘅冷冷拋出一句,凌厲的眸子帶著強烈的反感與厭惡,直瞪過來。 周遭突然陷入了安靜,畫瑤小心翼翼地站起身,賠禮說:“是我不好……” 輕蘅根本看也沒看她,那火氣分明是向著孟蘿去的。孟蘿慢條斯理地摸了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