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逼仄的房間,一盞昏黃的書燈。 薄荷在燈下溫書,門外是激烈的爭吵聲,驚天動地、漫無休止。 “陳建文!你滾出去!” 女人尖聲咆哮:“你怎么不死在牌桌上?一晚上輸三千塊!你是煤老板還是搞房地產的???誰家里經得起你這么輸?你一個月工資才幾毛錢?咱們家在這破樓里住這么多年,就是因為你!” “輸都輸了,你吵什么吵!我又不是天天都輸,贏錢的時候不是給你跟兒子拿著用了嗎?你買東西的時候怎么不想著是我打牌的贏錢!” “我跟兒子不稀罕你的臭錢,這個家沒你,過得更好!現在就滾!” 薄荷捂住耳朵。 筒子樓的隔音差,他們翻天覆地的吵,掀翻屋里的東西發出劇烈響動,恨不得每家每戶都來觀摩。 一陣陣凌亂的腳步穿過,樓上的鄰居下來張望,隔壁住的老人在門口勸架,廊道間已是聚滿了人。 薄荷嘆了口氣,無奈地拿起桌上的輔導書,快步下樓,在院里找了個僻靜的角落,依著路燈的光暈,凝神背書上復雜的語法。 與一個詞能釋義許多種意思的中文不同。 英文極冷酷,不同的時間和方式,發生的動作和狀態,就能清楚地闡述出兩人之間關系的遠近。 We used to py together。 Uesd,這是一般過去時。 We don\'t talk anymore。 Anymore,這是一般現在時。 We will be apart sooner or te。 Will be,這是將來時。 簡單、慎重、壁壘分明。 一一圈出過去、現在、未來。 * 今夜的月亮不圓,只有韭菜葉那么寬,漆黑的夜晚,整棟筒子樓都燈火通明,屋與屋的縫隙中,溢出盆滿缽滿的市井喧囂。 陳子期踱步走進院子。 抬眼瞧了瞧自家窗戶,停下腳步,往熟悉的角落望去,看見薄荷捧著書在路燈下專心致志地看。 大致明白了樓里此刻正發生什么。 幾只蛾子圍著路燈在飛。 他走近薄荷,放下書包,坐在她旁邊。 無聲無息,打量她。 她剛洗完澡,身上有花露水的味道。發尾還是濕的,水滴順著白皙的脖子滑進背里,腳上穿著涼拖,腳背沾了幾粒沙。睡衣原本是白色的,保守的上下兩件套,邊邊綴了小碎花,洗得有些發黃了。右臉的短發被別在耳后,露出精致的耳廓。 陳子期盯著她rou乎乎的耳垂,兀自走了神。 …… “子期,你爸媽又吵架啦?” 屋里傳來摔盆砸碗的聲音,穿塑料花涼鞋的女孩對卷縮在樓道的男孩說:“你不要不高興了啦,我帶你去我家?!?/br> 女孩拖著男孩的手,拿出一個舊的大收音機,放進一盒盜版磁帶。 播放過太多次的收音機有些卡帶,斷斷續續傳來編鐘聲,華語樂壇當下最紅的男歌手唱著吐字不清的情歌。 兩個半大的孩子趴在收音機前,不愿錯過歌中的每一字每一句,磁帶里的歌聲掩蓋了大人的爭吵,拼湊出一個鳥語花香的童年。 歌詞他許多年后還記得。 你出現在我詩的每一頁—— 你是我唯一想要的了解—— …… 月光黯淡,投射在少女清秀的臉上,漾起一汪清泉。 陳子期伸手輕觸薄荷冰涼的耳尖。 她低著臉、身子不由瑟縮一下。 他靠過來,蹲在她的腳邊,抬起頭喚了聲:“薄荷?!?/br> 她垂著眼,盯著書本上的英文字,不發一語。 他不氣不餒,聲音柔得能掐出水,又喚了聲:“薄荷——” 她指尖顫了顫,長長的睫毛像蝴蝶翅膀般不停抖動。 陳子期繾綣一笑,想要再喚她一聲。 薄荷不等他出聲,掀起手里的書蓋在了他的臉上,吐出兩個字:“閉嘴?!?/br> * 裴初河回到家。 爸媽在餐桌上給她留了飯。 “都說不回來吃飯了呀?!迸岢鹾余狡鹱欤骸皨?,人家在減肥?!?/br> 富麗堂皇的大客廳,一位保養得宜的中年女人端著碗湯遞給賴在沙發上的女兒,勸道:“那就喝碗湯,mama給你燉了一下午,喝湯不長rou?!?/br> “不想喝?!迸岢鹾优み^頭,手里還在刷著手機。 “喝一點點。來,張嘴?!彼龐尭纱嗄蒙鬃游沟剿爝?。 裴初河下意識張開了嘴,不情愿地喝了小半碗,突然說:“你上回送我英文老師的會員卡,不要再送了?!?/br> “哦?不好用?mama再送點別的?!?/br> 裴初河冷哼道:“不是,那老師不喜歡學生送東西。別送了?!?/br> “這樣啊,那mama不送了?!?/br> 喝了湯。 裴初河依偎在mama的懷里,嬌聲嬌氣地說:“媽,你幫我跟舅舅說去日本的時候帶一臺switch回來吧?!?/br> “switch 是什么?” “游戲機啊?!?/br> “你不是不喜歡打游戲,怎么想要游戲機?”mama一眼看穿女兒的心思,“是不是送給男朋友?” “哎呀,不要問這么多啦?!迸岢鹾佑H了她媽的臉頰一下,耍賴道:“記得幫我買哦,謝謝mama?!?/br> 洗完澡出來。 裴初河看了眼放在床頭的手機,依然沒有收到任何來自子期的訊息。 她有點兒失望,想打電話過去,但又忍住了。 斤斤計較地覺得,若每一次都是自己主動聯系他,未免太不公平,這段關系未免也太過隨便。 她不想對他隨便。 說到關系—— 裴初河自己也不明白,跟陳子期到底是什么關系。 男朋友?不是。 他們約過會、看過電影、吃過飯,但裴初河知道,他不是她男朋友。他從未說過喜歡她,也沒想過要跟她上床。 陳子期對她沒有過這方面的欲望。 總是那副不著調的樣子,她根本不知道他要什么、喜歡什么。等他跟自己說告白,比半個月減十斤還難! 壞蛋! 呵。壞壞惹人愛。 裴初河一直覺得維持一段曖昧不明的關系是女生在犯賤,沒想到自己竟會有心甘情愿犯賤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