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怕是離登基為帝不遠矣。 先前來求過她的那只幼虎,此時正奄奄一息的趴臥在刻龍篆鳳的奢華床榻上。 感覺到太子出現,她有力無氣地發出一聲嗚咽。 太子滿目心憂,小跑著上前將她攬入懷中:“乖乖莫怕,我一定會救你的?!?/br> 裴浩景淡淡道:“你急招我入宮,就是為了看你這幅蠢樣?” 太子附身親親幼虎的額首,從金玉枕下摸出一封密信遞與他。 裴浩景拆開,木桉也好奇,抹抹嘴湊過去看,只見上面寫著“亂軍異動,明日午時”。裴浩景神色微動,將信封原樣疊好丟還了回去。 又聽太子幽怨道:“你說我小心肝是得了什么???” 裴浩景想著方才縈繞鼻端的桂花糖藕的甜味,隨口應:“什么???” 太子自顧自地往下接:“果然還是應該在全國張貼懸賞告示吧,若能治好我的寶貝眼珠,加官晉爵,重重有賞!”胡話脫出了口還沒著地,他便小心翼翼地將幼虎放下,風風火火往外走:“來人,擺駕!”出了殿門,他又吼:“都跪著作甚,還不快滾!槽心呢這是!” 若是木桉也來到了此處,他便不著急回去,皇帝那邊的布置,還需親自看一眼才放心。裴浩景抿抿唇,環顧一圈空無一人的大殿,隨著太子趕去了往宣室殿。 待到大殿內外人言俱寂,幼虎蜷作一團,悶悶開口:“太子對我情深意重,我不會離開他的?!?/br> 這幼虎乃是精怪,本就受太子命中“真龍”的威壓。加之道行尚淺,又終日常伴太子身側,三魂六魄凝聚不穩才導致她這么虛弱不堪。如果遠離太子,她的“病”不醫便好??伤履捐駨娦袔x去,狠心自絕了生路,寧愿死在太子身側。 木桉見狀,也就斂起了救人的心思。 裴浩景披星而歸,回來之后尋一圈沒見著木桉,便對著那梅樹神情嚴肅的叮囑,明日呆在府內,莫要亂跑。木桉原本正坐在高枝上賞星,聽裴浩景言語的意思似乎會有大事發生,想要湊趣的心思開始泛濫。她止住探頭的動作,藏在繁茂的綠葉之間不作聲,權當自己不在,聽不著他的叨叨。 裴浩景等了片刻,不見有回應,便又更換了話題:“那只白虎又來過么?” 木桉想說“沒來”,但出聲就會暴露自己,于是她晃了晃身邊的樹枝,當做回答。 裴浩景一直昂首,此時頭頂的梅樹葉影輕搖,久尋不見的身影在晃動的間隙里時隱時現,他心緒幾轉便明曉了木桉不現身的小心思,自覺心下更添幾分無奈的柔軟。他知道她生性喜歡熱鬧,卻因他留于卞金一城。他想告訴她,他早已計劃好了,待這件事結束,他便辭官陪她離開此地,天地浩廣,他們可以結伴云游度此生。 木桉安靜等候了片刻,沒聽見裴浩景離去的動靜,便悄悄探出頭來察看情況,不幸和裴浩景的視線撞個正著。裴浩景瞧見她,俊秀的眉眼盈起晚風徐徐的溫柔笑意,瀲滟的雙眸本就映了漫天閃爍的星子,微微而笑時那星河緩緩,繾綣而動漾人心懷。木桉心口驀然慌亂的跳,梅樹枝椏晃三晃,她坐立不穩便從樹上往下掉,被裴浩景驚喜地接了滿懷。 兩人姿勢親密,彼此間細微的呼吸都清晰可聞。見裴浩景張口欲言,木桉連忙伸手去捂,指尖感受到他灼熱的鼻息,又閃電般縮手轉而去捂砰砰跳得生疼的心口。連打幾個響指都召不來祥云,木桉只能掙扎下地。她對這沒由來的失態陪感窘迫,口中喃喃“阿梅為何晃來晃去害我哦”匆匆躲到樹后面,然而念及裴浩景還在一瞬不瞬的瞧她,卻又支支吾吾說不出完整的句子:“你……快休息吧,別……別看我啦?!?/br> 裴浩景看她實在羞赧,便隨順地點頭稱是,拾步也走,一直走到院落墻角沒了路,這才背抵著墻,手搭額首,低低笑出聲來。 是夜月朗風輕,明日定是個好天氣。 建元三年六月十五日,明王謀反。 潛藏暗處多日的五千兵馬齊出,將卞金城圍個緊實,城門大關,凡欲出入者格殺勿論。明王親率兩千精兵破開午門,揮刀直入。一路逢人砍殺,哀鳴聲不絕于耳。 金鑾殿內,龍袍加身的太子正端坐高臺的金椅之上,與站在下首的幾位卿家閑聊,見明王闖入大殿,戰甲血跡滴流不止,亦是不減笑意:“烈日炎炎,叔父不遠千里來此甚是辛苦?!?/br> 明王見大殿空曠并無侍衛護駕,自認為是暗渡陳倉之計使得妙,殺了太子措手不及,心下得意不已。他劍指龍椅,念著早先編排好的罪名:“諸飛鸞,你膽敢罔顧天常,弒父篡位!今日我便替兄長除去你這逆子!” 然而話音剛落,他身后的金鑾殿門驟然合攏!昏暗不明之際,只聽無數箭矢連發!明王大驚,揮劍相抗,奈何箭雨從四面八方涌來,身邊將士悶哼不斷接連倒地。 殿門緊閉,候在殿外的兵馬與明王等主將失去聯系,突然被無數侍衛從后方包抄廝殺,亂作一團。 等到珠繡公主策馬來時,已是大勢已去。珠繡翻身下馬,無視殿外橫躺的零碎尸體和猶自頑強抵抗的少數將士,帶了兩三侍女,直闖金鑾殿。 太子高居龍椅上,不屑地瞧她:“有何事?” 明王被捆繩緊縛,雙膝跪地,其余將士皆是重傷癱倒。珠繡腳踏血泊之中,強忍暈眩感:“我父王是錯信了讒言,才會做出此等大逆不道之事,求太子饒他一命!” 太子懶洋洋的挑眉:“哦?” 明王計策大敗,說明圣上尚在,可眼前的太子已然身著明黃正衣!珠繡煞白了臉:“我愿獻出父王轄下所有的封地,求……皇上饒我父王一命!”頓了頓,珠繡咬牙又道:“我已命軍把將軍府、左、右相府團團圍住,若是太子……皇上肯放我父女一條生路,可保三府上下無傷!還有這個!”一揮手,侍女拎出一個鐵籠,內有一虎,儼然就是太子昨日不見的那只。 太子拾階而下,頗有睥睨天下的氣勢,“樂愛卿,你怎么看?” 不待樂正言語,太子奪過一旁侍衛手中的弓箭,起弓便是一射。 珠繡顫抖了一下,連忙去看,明王安然無恙,自己也完好。侍女驚呼,她轉首再看,那箭正中籠中幼虎咽喉!幼虎掙扎了一下,再無動靜。 太子隨手將弓丟在地上:“把雜碎都給朕清干凈,明王暫且收押,明日拉去宣武門菜市口斬首示眾?!?/br> 當今皇帝昏庸不仁,眼見民不聊生,國將大亂。太子等人設計將皇帝鳩殺,又趁明王謀反將弒君的過錯歸咎于他。太子繼位名正言順,一舉平定叛亂,更是廣贏人心,是謂一箭雙雕。而幼虎……不過是先前太子佯作乖張無能,掩人耳目的把戲罷了。 木桉坐在云頭,將這一切看得清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