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們便被那一招逼到在東蘭山下餐風露宿,沒完沒了的在山頂一遍遍搜索“等著大開殺戒”的高人。 幾人商量了,在紫披風較少的官沅縣略停一停,渡過孟扶搖和長孫無極最初的幾天養傷時間,兩人只要能恢復一些,危險系數就會成倍降低。 城門口的隊伍慢慢移動著,好歹也輪到他們,官兵很粗魯的一把將“骨瘦如柴面黃肌瘦”的“老道士”往城墻上一按,惡狠狠從上摸到下。 “老道士”癢得嘻嘻笑,抖著身子道:“哎哎,官爺,出家人一把骨頭不經捏,輕點——輕點——” 孟扶搖在那里被捏,她自己倒沒什么,經過暴雨那夜及之后的深思,有些事她已經學會淡定接受。 不就是摸嘛,反正他們摸的是老道士又不是孟扶搖。 不過這回她忍下來,有人卻忍不得了。 那官兵摸完老道士,輪到道童,又是一輪快速搜索再狠狠一推,一推間,覺得左手指尖好像微微一痛,但也只是一痛而已,螞蟻叮了一口的感覺,也沒在意。 然后輪到那清癯老者,搜完時,右手指縫好像也微微一麻,也在剎那之間。 那感覺太細微,官兵忙得煩躁,看這幾個人沒油水也沒心思多理會。 三日后,這人爛掉了雙手,當然,這是不相干的后話了。 最后輪到鐵成,仆人自然是要背包袱的,包袱自然要細心搜查,攤開來,不過是些洗白了的道袍,打醮用具,符箓黃紙桃木劍一堆亂七八糟的東西,一個官兵翻來翻去翻一陣見實在沒什么值錢物事,抬手氣哼哼一扔。 包袱劈手扔出去,東西散了一地,空布袋在空中飛過,孟扶搖抬手去接,那官兵無意中一轉頭,看見那飛起的布袋尾部一墜,形狀不對。 他立刻一伸手勾住布袋帶子,撈了回來,撕開底層,抓出個烏溜溜的東西。 “啊哈這是什么?貓?” 怕被搜身搜出來,藏在布袋夾層里的元寶大人在他手中作挺尸狀,聞言翻眼——不要拿貓來侮辱我! “官爺,那是小道捉妖的辟邪鼠兒!”孟扶搖趕緊奔過來。 “捉妖鼠兒?”那官兵哈哈大笑,五指一收一捏,捏得元寶大人吱吱一叫。 “哎,您別!”孟扶搖大叫,“那是小道的吃飯家伙……官爺手下留情!” “你叫我別我就別了?”那官兵斜睨著孟扶搖,大力拎著元寶大人耳朵晃來晃去,“聽說辟邪黑貓,沒聽過辟邪黑鼠,咋個神奇法?能不能幫咱們把那見鬼的殺人兇手給捉出來???” 媽的! 找死! 孟扶搖怒火蹭蹭直起,目光一抬剎那間冷電一射,那官兵被這目光盯得一怔,隨即便覺得手指一陣劇痛,半個指尖被元寶大人惡狠狠咬了下來! 他痛叫一聲,大力將元寶大人一甩,元寶大人借勢在半空中一個翻身,射入墻角不見了。 “給我揍他們!” 那官兵抖著滴血的指尖,勃然大怒,一指孟扶搖等人,幾個虎背熊腰的雜役立即撲了過來。 孟扶搖退后一步,手指夠上城磚,她就算重傷,要砸死這群混蛋還是分分鐘的事! 然而一轉眼看見所有官兵都已望向這個方向。 看見城頭上聽見喧鬧的紫披風紛紛探下頭來。 想起五十里外絕大部分的紫披風都在,近萬紫披風,快馬精騎,一個時辰就能趕到這里。 想起自己和長孫無極的傷,需要最寶貴的前三天時間。 想起自己在東蘭山山洞里發過的誓。 忍!忍過最為艱難的前期。 總有一天,還你個天翻地覆地動山搖! 我所受的,加倍! 孟扶搖一掩面,抱住了頭。 “莫打——莫打——”“清癯老者”撲了過來,“官爺們手下容情,老漢家中小兒驚風,還等著這位道爺作法消災,你們打壞了他,要老漢怎么辦……” 他撲過來,不動聲色將抱頭一蹲的孟扶搖往城墻角一撮,推進一個誰也擠不進來的死角,然后身子一張,生生擋在孟扶搖上方。 那些莽夫的拳頭立即潑風般的落在他背上。砰砰有聲。 鐵成立即默不吭聲撲過來,又是一擋,又是一陣沒頭沒腦的毆打聲。 幾個人一個疊一個,擋住了城墻那個死角,一把傘般撐開擋住了孟扶搖,將她深深堵在那個眼光和拳頭落不到的暗影里,從孟扶搖的角度,只隱約聽見拳打腳踢落上身體的撞擊聲,污言穢語的辱罵聲,還有四面的哄笑聲,她甚至不知道他們誰挨得拳腳更多。 這一刻,他用他的身體遮擋出的這一方屬于她的三角地,將毆打譏嘲和羞辱都生生擋在半尺距離之外。 五洲大陸最尊貴的男子、抬手間翻覆七國政局的一國太子、一生里居于人上受盡禮敬,從無人敢于一言責難相加的頂尖人物,在這異國小城城門前,選擇為她挨打。 共富貴易,共患難難,于共患難中勇于放低勇于折節,更難。 有種捍衛,不僅在rou體,還在心靈,在所有以身相代的勇氣和抉擇。 無論那以身相代代的是生死之難,還是僅僅是一群官兵鄉人的老拳。 甚至,后者更為艱難。 能讓出生存機會的人,未必會愿意擋得今日之拳,而如這般微小處亦不舍讓她承受者,卻又何畏生死? 孟扶搖抬起眼,望向上方,遮得密密的陰影里,逆光的長孫無極面目模糊,唯眼神依舊笑意輕輕,看她那樣望過來,他平靜的道:“沒事?!?/br> 孟扶搖十分難看的笑了笑,道:“你和我在一起,可真倒霉,如今居然連胖揍都挨了?!?/br> “不,”長孫無極答得輕而堅決,“和你在一起經歷的所有,是任何人再不能給我的特別?!?/br> 是特別,孟扶搖咧咧嘴,連匹夫的揍都挨過。 正常情況下,這些人連跪在塵埃吻他袍角都不夠格。 上頭的人揍一陣,見這些人不反抗也便罷了,唯有那個手指被咬的官兵依舊不肯罷休,抱著手指嚷:“這道士唆使妖物襲人作亂!煌煌天日怎能容得這等妖人?拿下!拿下!” 鐘易明白他是要勒索,準備去掏銀子,長孫無極和孟扶搖卻都突然目光一亮。 牢獄! 現在還有什么地方,能比牢獄更安全無擾? 狗子一般滿地嗅的紫披風,想破腦袋也想不出他們要找的人就在官沅的大牢里! 孟扶搖瞇著眼睛笑起來——雖然生活條件差了些,便當體驗生活嘛。 她一個眼色飛過去,鐘易住了手,頓時明白了他們的意思。 那官兵叫了一陣,見幾個人都沒掏銀子打點,頓時大怒,揮手喚過幾個看守城門秩序的衙役,一指孟扶搖:“這個妖道攜帶妖物,定是要進城興風作浪的,趕緊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