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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家正房老兩口住的廂房里,窗戶和門打開,探出幾個人頭,對外看了看,又相互對視一眼,道:“什么聲音?鬼喊鬼叫的?” 然后他們便齊齊看見一道黑色身影,鬼一般的踏上長廊。 他們的眼睛剛看見長廊出現黑色人影,下一瞬便都覺得,一道黑光卷過,有什么冰涼的東西,電般掠過他們的頸項。 天地在這一刻永遠停住,沖天的血從腔子里噴出來,飛起來的人頭看見四顆頭齊整整落在門外,四具無頭尸首倒在門內,那尸首還保持著愕然探視的姿勢。 孟扶搖踏上廊檐,持刀從他們身前一沖而過。 只一招! 一刀,四頭! 四頭落地,孟扶搖看也沒有看一眼,抬腿飄入下一間,此時才傳出人頭落地的“咕咚”之聲。 正在對著燈查看黃金成色的一個紫披風聽見聲音愕然抬頭,話還沒來得及問出來,便覺得燈影暗了一暗,然后又亮了一亮,亮起來的時候,已經完全成了紅色。 那是他自己的血。 他緩緩低頭,發現前后心不知何時開了個大洞,一只蒼白帶血的手,正將一柄黑色的刀拔出。 隨即他看見黑色的衣袂一飄,鼻端嗅見帶著血氣的風,那黑影已經不見。 他倒下,最后一個意識是……那不是人。 孟扶搖此刻也不想做人,做人太難太苦痛,不如成魔! 殺盡這無恥人性,刺破這無目蒼天! 她飛奔在整個李家宅院,看人就是一刀,到得后來紫披風都沖了出來集合對付她,其中有個漢子十分悍勇,竟然欺近她身側,孟扶搖一刀便穿透他鼻梁骨,生生對穿。 鼻梁骨堅硬,卡住刀一時沒拔出,而身前身后都有人攻到,孟扶搖干脆不拔,連尸掄起,劈頭蓋臉就是猛砸! 這般兇猛,見者心驚,有人開始怯懦后退,紫披風越發不成陣勢,于是死得更快。 殺人過程中孟扶搖看見一個水缸后拱著兩個抖抖索索的黑影,一把揪出來卻是那縣太爺和鄉官,孟扶搖抬手要殺,那兩人哭叫饒命,口口聲聲辯解他們手無縛雞之力,救人也是有心無力。 孟扶搖一刀將劈終于還是收了回去——她有什么資格責問他們殺他們?她自己比他們更卑劣! 一抬手摜開那兩人,她卷著刀繼續沖,滿腔熱血騰騰躍動,沖在喉間碰一碰便似要濺開,她模糊的知道藥力的副作用開始散發,此時最需要停下靜養,然而她無法停下,她只有不停的沖,不停的殺,才能將那一心的郁憤,化為沖天的血液,洗去這一刻徹骨的痛楚。 刀起……刀落……刀進……刀出! 鮮血錦帶般曳出來,誰的也不比誰的更紅! 那般狂猛的殺,電馳的奔,說起來很漫長殺起來很短暫,不知什么時候身后跟了人,隱約知道是自己的人,隱衛,鐵成。 隱衛試圖攔住她,她抬手劈開。 “護你們主子去,滾!” 鐵成雙眼血紅的拉她,她一個巴掌就煽了過去。 “為什么你沒去救?為什么不救?” 清脆的巴掌聲驚得閃電都避了避,身后響起那錚錚漢子的泣血般的嚎哭。 不哭這下手不輕的一巴掌,哭人生里無可奈何的抉擇,哭主子這一刻流血未休的傷痕! 孟扶搖卻還在騰騰的竄,人好像已經殺完了,她還在翻著尸體找,四面里蹦著她黑色的身影,浮躁的跳躍的歇斯底里的。 隱約聽見有人在大叫:“攔住她攔住她!” “讓她哭出來!不然她會瘋!” 回答聲已經帶了哭腔,“攔不住哇……” 瘋了吧瘋了吧,這天地如此冷酷森涼,人活著不過是捱著那苦痛,不如一起瘋了吧! 眼前突然掠過一道淡淡的影子。 她仿佛沒看見,直直迎著那影子火球一般撞上去,她撞的那般狠,存心要撞死一個人的力道,管你面前是山是石是人是鬼,敢攔我,撞死你! 那影子沒有讓開。 “砰!” 她狠狠撞進一個溫暖的懷里。 天地如此冰冷徹骨,唯有這個懷抱溫暖如初。 孟扶搖僵了僵,全身都抖了抖,此刻她渾身上下冰得僵硬,內腑里燒得焚熱,唯一沒有的就是這平和博大無所不在的沉靜和溫暖,這般迥異的暖,一霎間溫柔困住她狂躁的熱血,換取了即將走火入魔自傷而死前最險一刻的挽回。 感覺頭頂之人輕輕一震,似乎咳了咳,隨即一點濕熱落在她頭頂,孟扶搖略微清醒了些,抬手去摸,那人卻立刻阻住她,將她抱得更緊。 他緊緊抱著她,大雨傾盆里他附在她耳側,輕輕道:“扶搖扶搖扶搖扶搖……” 他一聲聲的喚她名字,喚回她自我鄙棄這一刻對自己的認知。 他說:“你這樣可叫我怎么活?” 他說:“論起罪人是我不是你,我若不出事不會發生這事,隱衛如果不是給我派出去偵察截殺紫披風也不會發生這事?!?/br> 他說:“扶搖我們都有錯,但是記得任何時候我和你一起背,不要一個人不要一個人?!?/br> 他說:“你若不活,這里的人都會死,我第一個?!?/br> 他說:“哭吧,沒有什么不可以面對,沒有理由不可以哭?!?/br> 他托起她滿是血跡和雨水的臉,兩人濕漉漉的額頭貼在一起,孟扶搖恍恍惚惚看著他濃密長睫下滿是血絲的眼,那里翻涌的苦痛和心疼瞬間淹沒了她,他的唇輕輕落下來,那般沉重而執著的吻她,將那些因為真氣崩裂而流出的七竅微血混合著雨水一一吻去,他唇齒纏綿而神情疼痛,似乎想用自己全部的溫暖,去撫平她此刻難以愈合的傷痕。 隨即她看見晶光一閃,一點迥異于冰冷的雨的微咸的液體,落于她的頰。 “?!?/br> 這一刻仿佛聽見淚水落下擊破堅冰的聲音,他滴在她頰上的淚終于敲開了她自從被罵后便無聲凝結,瘋狂燥郁無處化解的黑色心冰,如一點不滅的星火燎上萬里冰原,一點點化開淤血積凍,壓下奔涌的波瀾。 一口惡氣長長吐出。 她突然便軟了下來。 軟在長孫無極的懷中。 她扎在他懷里,不管不顧撕心裂肺痛痛快快的哭,仿佛開了決口的堤壩xiele洪水的河,將大片大片積郁的眼淚連同劇烈疼痛的心事噴井般的噴涌出來,那些嘩啦啦涌出的淚水,似是用盡了她一生的眼淚,迅速濕開長孫無極里衣外衣,濕上他的心。 長孫無極一動不動的抱著她,無遮無攔的雙雙坐倒血水泥濘的庭院正中,大雨沒頭沒腦的澆下來,長孫無極微微抬起雨水橫流的臉,將懷中女子漸漸轉熱的身子擁緊,神情間,竟似生出微微的感激。 還好……一切還來得及。 相信時間,可以彌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