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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的眼睛。 “冊封官到!” 忽聽一聲大喊,百姓們這才轉移了視線。 “好了,”陳釀輕聲笑道,“冊封官都來了,還吃呢!” 七娘輕哼一聲: “我才不管什么冊封官,還是這個好吃?!?/br> “真不管?” 七娘搖搖頭。 “你先看看是誰?!标愥劦?。 七娘一愣,這才轉頭。 只見一三十余歲的紫袍男子策馬而來,他蓄了須,眉眼之間朗逸明媚,竟有些熟悉。 是三郎! 七娘一瞬瞪大了眼,若非陳釀抓著,直要奔出去。 王紹玉自上了這條街,目光便一刻不離七娘。這會子強壓著激動,一本正經地宣讀賜號的圣旨。 三郎長大了,也變得不同了。 七娘看著他,當年汴京街頭惹是生非的小郎君,如今已是朝廷命官! 故人們,原來都還安好。 她欣然接過圣旨,與紹玉四目相對,除了謝恩沒有別的話。但一切,又盡已了然。 紹玉送二人至陳釀府邸,只約了說明日再來,并不久留。想來,是念著陳釀與七娘夫妻重聚,自有許多私語要講。 一時人群散去,府中唯有夫妻二人。他們皆去了冠帶禮服,換作家常袍子。 七娘半披著發,一身月白薄襖,顯得閑適又恬靜。 二人對著半枯的蓮塘,在三角亭并肩而坐??纯丛?,又看看水,許久不曾言語。 “釀哥哥,”七娘忽道,聲音很輕,“多謝你。蓼蓼知道,高樓的、鋪子的藕粉桂花糕,還有三郎,俱是釀哥哥的安排吧。釀哥哥有心了?!?/br> “所以,你的心呢?”陳釀道,他半帶氣聲,夜色中迷蒙又撩人。 七娘默然。 陳釀轉頭看她,月光下眉眼如畫,他只道: “入城前,你說的那些話可是當真?” ☆、第二百三十六章 歸去來2 那些話…… 七娘一時沉吟,那些話一字一字在腦中閃回。 不待她答話,陳釀一把握上她的手,神情焦急: “看,你猶豫了?!?/br> 七娘怔然,看著陳釀。到底,還是舍不得吧! 他將她的手握得更緊,深深凝視: “十年了,咱們各自拼盡全力,不正是為了相聚的一日么?既如此,又說什么要走的話呢?” 七娘抿著唇,瞧瞧抽回自己的手,撫上肩頭還未痊愈的傷口。她低頭背過身去,并不言語。 陳釀蹙眉。那一箭,亦是在他心口深刺。 他靠近些,自背后環住她,面頰抵著她的側臉,隱約還飄著未褪完的脂粉香。 “是我對不住你?!彼?,“但余生,我們不會陷入那樣的境地了?!?/br> 七娘嘆了口氣,氣息帶著秋日的霜氣。 她道: “我不怪你,真的。釀哥哥做了正確的抉擇,蓼蓼覺得對。只是,這個傷口便像一個結,我解不開?!?/br> 她身子無力,只攤在陳釀懷里: “釀哥哥,我是不是有些沒道理?” 可感情之事,原本就是不講道理的。 “抱歉,抱歉?!彼麑⑺龘У酶o,“我無可奈何?!?/br> 七娘半轉過身子,眼眸低垂: “蓼蓼有句話,一直想要問一問?!?/br> “好,你講?!彼麘?。 “若再給釀哥哥一次抉擇的機會,你還會射出那一箭么?” 說罷,她感到陳釀的身子一僵。四下一片寂然,唯有秋風吹動殘荷的聲音。 七娘又嘆一聲: “釀哥哥,看,你也猶豫了。其實,你心里有抉擇吧,只是不忍心講?!?/br> 陳釀默然。 他明白,不論再來多少回,他都會射出那一箭。 “你知道,我沒的選?!彼穆曇魺o力。 “故而,我不怪你?!彼?,“釀哥哥不知,那時我袖中藏了一枚銀簪。若是你犯糊涂,我應是會自行了斷的?!?/br> 陳釀微怔,心頭猛地刺痛。 “既如此,你不要走?!彼Z道。聲音很輕,卻字字打在人心上。 “你眼里是天下蒼生,我不過是蕓蕓之中,略微不同的一人。而我眼里只有你?!逼吣锏?,“這不公平?!?/br> 她深吸一口氣: “聽聞臨安多道觀。我上山去,既不辜負你,亦不辜負我自己。如此,是最好的選擇?!?/br> “結發為夫妻?!彼煅?,“如今,你還在疑我的真心么?” 七娘搖搖頭: “只是我自己更自私了?!?/br> 一陣秋風忽來,陳釀悶咳了兩聲。他將懷抱鎖緊,一刻也不放?;蛟S,過了今夜,他便再抱不到了。 月色清朗,灑下盈盈潤潤的光。半枯的蓮塘似罩了一層薄紗,朦朧間,又有些傷感。 “也好?!彼麌@了口氣,一聲若有若無的言語。 陳釀又強忍著悶咳幾聲,再不說什么。 …………………………………………………… 上山的路很清靜,一路紅葉片片,層林盡染。此處鮮有人煙,咯噔咯噔的馬車聲便尤為明顯。零星幾個童子路過,背著小竹筐,或撿柴火,或采草藥,自有一番悠閑。 山路盡頭正立著處宅院,不大,卻十分精致。幾個道姑圍著門立了兩排,身著青色道袍,神態恭敬又清雅。 看來,陳釀的安排很是妥帖。 道觀是座女觀,原也沒幾個姑子,倒合七娘清靜的心意。 對外的說辭,自是七娘上山清修,著書立說,以彰文脈。也因著此事,皇帝特地為道觀賜名“文姬觀”。 “釀哥哥回吧?!逼吣镆簧砬逅匦∫\,立在文姬觀門邊,淺淺低著頭。 陳釀蹙了一下眉,解下自己的斗篷替她披了,又細細打結。很慢,很慢。 猶記那年蔡云衡生辰,蔡府庭院中亦是如此替她披衣,打了個頂難看的結子。那時她只挑眼看他,面上自是少女的紅暈。 七娘撫上那個結子,笑了笑: “如今的結子倒不丑了?!?/br> 只是再不是當日心境。 “山上涼,當心些?!彼?,“我……我再來看你?!?/br> “不來了吧?!逼吣锏?,“當年釀哥哥教我念,有句話本不大懂。后來師婆婆亦說過這話,還是不大懂?!?/br> 卻在他射出那一箭時,她將那句話悟了個透透徹徹。 “什么話?”陳釀隱有嘆息。 “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br> 說罷,她轉身入文姬觀。唯留他一人,負手立于山間,望著緊閉的觀門,浸在落日的余暉中。 他的江湖太大,容不下一個謝蓼。 而她的心太小,容不下他的江湖。 陳釀嘆了口氣,眉目間一瞬蒼老了許多。他掩著口鼻又猛咳兩聲,雪白的絲帕上一團刺眼的血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