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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 “你說?!?/br> 完顏亶抱著一懷書卷轉身,勾起嘴角: “那我說一句,謝七先生亦說一句。不拘先生說什么,只要與阿亶講話就好?!?/br> “好?!?/br> “真爽快??!”完顏亶道,伸手指向一旁的杏花,“咱們往杏花樹下慢慢講吧?!?/br> 七娘點了一下頭。 完顏亶已然朝杏花樹奔去。七娘望著他的背影,忽生了些感慨。這孩子太過聰敏,又頗具膽量學識。 金國,怕是要變天了…… 這一年,正是紹興元年。 ☆、第二百二十二章 一寸金1 金國皇宮的一角,難得吹來一陣暖風,杏花又開始飄。 七娘身著漢家衣裙,立在杏花之下,掐指算來。 大宋的紀年,已是紹興九年了。 不覺間,她來金國已整整十年。自九王府,到完顏亶府邸,再到如今居住的金宮,彈指一瞬,白駒過隙。 七娘撫上自己的面頰,望著瑩白的杏花有些癡然。 人是越來越老,花卻越開越嬌。 忽而肩頭一顫,只覺一件衣衫自身后披過來。 “先生身子不好,此處風大?!?/br> 七娘聞聲回頭,眼前的人長袍玉立,身形魁梧,比她高出許多。 當年賣乖充楞的孩子,如今弱冠有三,已是金國的君主。五年前,金主病逝,完顏亶登基為帝。 這孩子,是個說到做到之人。 七娘遂側身避過,將披衣取下,交到長辮侍女手中。 不知是否恍然,完顏亶眼底閃過一絲落寞。 “我想去看看表姐?!逼吣锏?。 完顏亶點點頭,對于七娘的行徑,他是不大限制的。只要在大金境內就好,只要她不逃就好。 “我陪先生去吧?!彼?,“那處路不好走,學生有些擔憂?!?/br> “不必了?!逼吣锏灰宦?。 說罷,她轉身便走。未有甚解釋,亦未有甚流連。似乎一切都理所當然,她的一切,理所當然地不與完顏亶相關。 完顏亶嘆了口氣。 十年了,她從來這般冷冰冰的,軟硬不吃。 “多派些人跟著?!蓖觐亖嵪蛏砗笫虖牡?,“謝七先生若少一根頭發,你們提頭來見?!?/br> 侍從們施禮應聲,早已習慣新皇的威嚴。 ……………………………………………… 馬車咯噔咯噔地行,夕陽將影子拉得很長。偌大的草原之上鮮有人煙,偶有幾只牛羊行過,悠閑而恣意。 此處是五國城近郊的墳場,埋的多是漢俘。 馬車在一處停下,七娘拖著漢家衣衫,緩步下馬。 表姐,七娘又來看你了。 五年前,金主病逝。個中緣由,旁人不知,七娘與朱鳳英皆是心知肚明。 朱鳳英在金宮忍辱多年,不就是為得那一刻的痛快么?這倒真是表姐的性子! 記得金主病亡那夜,朱鳳英換上了私藏的漢服,一把利劍抹過脖頸,只喃喃道了句: “阿楷,鳳娘不曾相負。奈何橋頭,你等我”。 七娘垂著眸子,在朱鳳英墓碑前頓住腳步,其上幾個工整漢字——宋鄆王妃朱氏鳳英之墓。 這幾個字,也許是完顏亶能給的最大善意。 七娘側身坐下,只輕撫朱鳳英的墓碑。 她沒有帶蠟燭,亦無香火紙錢。 表姐說過,生前受盡凌辱,愿死后不受金賊香火。 七娘嘆了口氣,又看向一旁的墓碑。那是鄆王趙楷的,她的楷兄,表姐的夫君。 “表姐,”七娘輕聲道,“七娘都老了,也不知,能不能等到歸國之期。你說,你如今與楷兄地下相聚,算不算是一種圓滿?” 可自己與夫君,卻依舊千里分隔。 也不知釀哥哥如今是個什么模樣?算來而立有余,可還是當年汴京初見的少年郎? 她垂下頭,一聲自嘲的笑。 七娘傾身側臥在朱鳳英的墳包之上,頭枕著臂彎,便似從前閨閣之中,朱鳳英攬著她打趣。 放眼望去,草原上林立的墓碑墳包,還有不少是謝家人的。 七娘睫毛沾了一團霧氣,視線漸漸模糊。 她閉上眼,眼角落下淚。 “七jiejie?!焙雎劦靡粋€熟悉的聲音。 七娘并未應聲,似是不聞。 謝菱立在一側,一身金國貴族打扮,身后的侍女挽著裝香燭紙錢的籃子。 見七娘不說話,不遠處的侍從忙圍了上來。 一領頭的道: “九王妃贖罪,陛下交代過,還請王妃離帝師遠些?!?/br> 謝菱一怔,旋即垂下眸子: “故人多已不存,父母跟前,七jiejie當真這般對菱兒么?” 七娘這才睜眼坐直,一雙眼通紅而腫脹。 她揮了揮手,示意侍從退下。 “帝師,這……”侍從有些猶疑。 “不妨事?!逼吣锏?,“便是有事,我一力扛著,只不與你們相干?!?/br> 侍從們面面相覷,不敢違逆七娘,卻又放心不下。他們只稍稍退遠些,一旦出事,總還能及時上前。 謝菱笑了笑: “皇帝待七jiejie真是極好。難怪九年了,七jiejie依舊不肯回王府?!?/br> 說罷,謝菱便蹲身要點燭上香。 “住手?!逼吣镆宦暲溲?,“大宋英魂,不受金賊香火?!?/br> 謝菱驀地頓住,雙手懸在半空。 默了半刻,她方收回手,與七娘對坐。 “七jiejie還怨我吧?!敝x菱嘆了聲,“我有我的無可奈何。我與七jiejie,總是不同的人?!?/br> “我不怨你?!逼吣锏?,“趨利避害,適者生存,你選你的路,與我無關?!?/br> 謝菱忽一聲低笑: “到底,七jiejie還是看不上我?!?/br> 不怨,有時并非原諒寬恕。而是不在意,不值得。 七娘抬眼看她,只見謝菱一臉落寞。 一瞬恍然,真似回到了當年的謝府。那個雪地梅樹邊,可憐兮兮的,想要與兄長姊妹一同玩耍的小娘子。 “菱兒,”七娘的聲音很輕,“這是我最后一次這般喚你?!?/br> 她嘆了口氣,接著道: “沒有人自小該被輕賤,也從未有人真心輕賤過你。一直輕賤你的,不過是你自己?!?/br> 墳場之上寂靜無聲,很長很長的安靜,很長很長的默然。 曠然天地間,只聞得二人的呼吸之聲。 “不是我?!敝x菱忽道,在寂靜的墳場上,聲音顯得猶然刺耳。 七娘卻不再言語,起身理了理衣裙,越過她而去。 “七jiejie!”謝菱轉身高喚,“不是我!” 她指著眼前林立的墳包: “是他們!是表姐,是大夫人,是謝家人!” 謝菱幾乎在嘶吼??陕曇粼酱?,越顯得心虛。 她乍然一聲冷笑,一直以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