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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完顏宗廷在小院門外立了足有一整日。 他以為她會哭鬧,至少,總該發發脾氣。 但沒有。 小院安靜得很,與往常無異。除了門上一把碩大的銅鎖。 四下枝葉已枯,暗影橫斜,頗有些陰森。侍衛排排直立,不茍言笑。 從今晨起,已無人再靠近這座小院了。往日的歡聲笑語霎時不聞,冷冷清清,似座冷宮一般。 完顏宗廷一時恍然。 如此變故,里邊的人倒清閑坦然,不吵不鬧。 反倒是他,為何莫名地煩躁? ☆、第一百七十七章 過秦樓4 小院的門再次打開時,已是月上柳梢頭。 完顏宗廷一身月白袍服,步入內室。月光透過窗欞灑進來,映襯著挺拔身姿,越發俊秀。 屋中很安靜。 或者是,是死寂。 七娘伏在案頭作文,玉戈早已被完顏宗廷打發出去。 他望著她,默了一陣。如此嫻靜文雅,是否只有對著那些文章,她才會如此? 完顏宗廷腳步很輕,在案前頓住。 他隨手去過一頁箋紙,細讀一回: “好文章?!?/br> 他語氣很輕,像是說家常話。 “過獎?!逼吣锊痪o不慢地應聲,客氣又不失禮數。 他放下箋紙,凝視她: “從不知,側妃有如此雅好,詩詞歌賦,倒是精通?!?/br> 七娘也不抬頭,兀自提筆書寫,又道: “仰仗吾師大才,學得皮毛,不及先生之萬一?!?/br> 完顏宗廷乍一聲冷笑。 笑聲清冷,正似秋夜的月光,疑是霜雪。 “你一直都記得吧?”完顏宗廷道,語氣亦清冷。 這話無頭無尾,旁人自是不懂,但七娘明白。 她又寫下一行字,道: “你一直都知曉我記得吧?” 自打院門落鎖,七娘已猜出七八分。 完顏宗廷笑了笑。心思單純如謝七娘,也有如此敏銳的時候么? 七娘見他不語,遂抬起眼: “為何今日不想裝了?” 七娘如今已在他股掌之間。她不懂,他為何成日裝出深情款款,相敬如賓。他為何要自欺欺人? “裝不下去了?!彼哉Z間充滿了真誠,像個委屈的老實人。 七娘握筆的手緊了緊。 果然出了事!只有出事,才會裝不下去。 七娘祈禱,今日的囚禁,是因著自己露出恢復記憶的破綻,惹惱了他。 千萬別是那件事。 她更怕的事! 七娘一連串小動作,雖不易察覺,可敏銳如完顏宗廷,早已俱收眼底。 況且,他一直凝視著她,半分未曾挪開。 “你有許多要問的吧?”他問。 “沒有?!彼龖?。 完顏宗廷卻似不聞,接著道: “比如,我為何裝不下去?我關著你,是否為了要挾朱妃?” 七娘身子一僵,筆管握得更緊。 他勾起一個笑: “告訴你,是的?!?/br> 她心頭猛然一沉。表姐的處境,豈非更加危險? 完顏宗廷又道: “至于我為何裝不下去……” 話音未落,他自袖中抽出一封信,一把向七娘面上砸去。 七娘一怔,筆下落得墨點無數。 心一瞬提到嗓子眼,壓得她喘不過氣。 她瞳孔長大,直直看著信箋。其上字跡,七娘再熟悉不過。 最害怕的事,果然發生了! 七娘深吸一口氣,將信箋收好,道: “秦檜是你的人?” 平淡的語氣中,帶著幾分顫抖。 完顏宗廷搖搖頭。 金國局勢千變萬化,秦檜那般謹慎狡猾,又豈會在塵埃未定之時為他所用呢? 他道: “他有求于我,這是個順水人情?!?/br> 七娘蹙眉,面上再難掩焦慮。 她正待開口問,話至嘴邊,卻又生生咽回。 完顏宗廷打趣地一笑: “想問他求我什么?” 他頓了頓: “看來是學聰明了,知我不會講,故而不問?!?/br> 七娘語塞,只別過頭去,將文章整理一番。 這樣的驕縱,在完顏宗廷眼里倒別有一番可愛。 “其實,”他語氣忽而變得溫柔,“你如今已是我的側妃,往宋地傳信,是要尋誰?等著他來救你?你如此行事,知不知我很難過?” 尋的是誰,所有人都心知肚明! “我不是你的側妃?!彼哉Z似冰。 完顏宗廷眸子一沉,上身忽越過書案,臉湊過來: “裊裊,你可以是?!?/br> 七娘神情木然,帶了分傲氣,直往后仰。 她道: “我如今人在屋檐下,敬你一聲‘王爺’,但王爺還請自重?!?/br> “自重?”他低頭笑起來,“在我自己的妃子面前,我要什么自重?裊裊,你太強人所難了!” 他又靠近一分。 七娘一瞬抓緊桌角,額間已滲出冷汗,卻面不改色。 她繃著一張臉: “請喚我陳夫人?!?/br> 她與釀哥哥已行過婚禮,是當得起這一句的。 完顏宗廷驀地僵住。 他垂下眸子,緩緩立起身,整了整袍服。 “你死了這條心?!彼?。 語氣是從未有過的冰冷,像冬日結冰的枯枝。 完顏宗廷又轉頭看向七娘,道: “我會好吃好喝地伺候你,給你王妃的待遇,你要看書作文都隨你。但你一日不死心,便一日莫出這座院子?!?/br> 他頓了半刻,又道: “你提議的稱呼,我永遠不會喚,也不會有人喚。還有,你這輩子都別想見陳釀!” 說罷,他衣袖一揮,揚長而去。 那個背影壓抑著憤怒,又染著股落寞。 院門的銅鎖再次落下,無人敢靠近。四周暗壓壓的,也無半個人影。風一過,枯枝簌簌地響,陰森又滲人。 見完顏宗廷完全出去,七娘腳一軟,跌坐在椅子上。 她喘了幾口氣,四下涼颼颼的。 七娘雙手環抱,只覺自己走入了一個死局。 但完顏宗廷的話,唯有一處是好的。 他說不會讓她見陳釀。那這就意味著…… 陳釀還活在人世! 一個死人,是不必千防萬防的。需要防的是活人,還是對他有威脅的活人。 這是否算是不幸中的萬幸? 可是表姐,她又該怎樣辦呢? 七娘算準了秦檜不會向金主出賣她們,可誰曾想,他會給完顏宗廷做順水人情? 眼下書信寄不出,表姐又落了把柄在他手中,似乎已是山重水復疑無路。 七娘嘆了口氣,一夜無眠。 ……………………………………………… 自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