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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輕的小娘子,驟然聞著,難免驚嚇。 她繃著神情,緊緊抓住阿珠的衣袖,問道: “怎會鬧鬼呢?” 阿珠自然也有些怕,只是小娘子跟前,不得不強撐著。 她揉搓著裙帶,只道: “聽聞,死了個侍妾。這本不足掛齒的,只是,那死相極是奇怪?!?/br> “怎么?”七娘又怕又好奇。 “是……是……”阿珠粗喘幾口氣,道,“是站著死的?!?/br> 人還能站著死? 七娘忙捂著嘴,一時難以置信。 像是過了許久,七娘似乎想起什么。她身子忽猛地一顫,繼而一動不動。 她神色空洞,只道: “那個侍妾,是誰房里的?” “說來也巧!”阿珠遂回道,“倒是八娘子那房的。便是八娘子進門前,趙小郎君收的那個?!?/br> 豈不是卞大娘子——卞紅菱! 七娘霎時滿臉驚愕,唰地起身: “怎就死了呢?” “病死的?!卑⒅榈?,“聽他家丫頭說,八娘子待她極好,還著意添了用度。她此前生病,八娘子又忙請大夫來瞧。奈何,依舊是無力回天!” “怎就病死了呢?”七娘又蹙眉喃喃道。 阿珠不解,只道才問過,怎的又來問? 七娘的眉頭越蹙越深。此事突如其來,卞大娘子一朝魂歸,五哥那處,又該作何想呢? 她揉著自己的額頭,只覺心頭一團亂麻,也理不出個頭緒。 于情,卞大娘子確是背棄了五哥;可她生來命苦,一生漂泊無依,好不容易得個歸宿,總不該是這個下場。 七娘嘆了口氣,向阿珠吩咐道: “我妝奩匣子底層,有個翠玉鐲子,其上刻了個卞字。你去取來?!?/br> 阿珠又作不解。鬧鬼的事,還余悸未平,好好的,又尋什么鐲子來? 這個七娘子,還真是想一出是一出! 她也無法,只得依著七娘。 上回得知卞大娘子嫁人,七娘為五郎抱不平,本打算扔了。 誰知雜事一多,倒也忘了,遂才留至如今。 阿珠拿出鐲子,忽覺好奇。這般成色,連阿珠亦看不上,又怎會出現在七娘的妝奩中? 她把玩一陣,只見得鐲上的“卞”字。 初時,阿珠還不曾在意。眼下想來,魯國公府那病死的侍妾,可不正是姓卞么? 她霎時驚詫,忙將鐲子拋出去。 七娘聞聲一驚,回過頭來,只見那鐲子已分作兩半,躺在地上。 “小娘子,我并非有意的!”阿珠忙行禮道。 七娘搖搖頭: “怎的這般冒失?” 阿珠只怯怯地指著那鐲子,委屈道: “其上有個卞字,方才說那侍妾,也姓卞。我……我有些怕……” 阿珠平日里雖兇得很,可膽子卻是極小的。提及鬼神之事,倒也難為她了。 七娘無奈,遂自將鐲子拾起。 剛碰著,她驀地一怔。那鐲子,原是另有玄機的。 只見鐲子中空,其間一卷密色小箋,映襯著外邊一層玉環。 難怪,從前只覺這鐲子成色不好,想來是這個緣故。 這等中空的鐲子,本就是極費神的。究竟密色小箋中寫了什么?值得這般工夫! 七娘半瞇著眼,偏著頭,朝孔中瞧了瞧。 她摘下金釵,尖頭對著鐲子,一點一點將小箋推出來。 阿珠看得目瞪口呆,不想這等不起眼的小鐲,竟藏著秘密! “小娘子,”她還未緩過來,只滿心好奇,“你何時得的?這是什么?” 七娘搖頭。 這張密色小箋,她亦是頭一回見。 七娘深吸一口氣,正待展開,卻見阿珠一把合上七娘的手。 她只道: “小娘子,快別看了!這鐲子來得蹊蹺,恐有怨靈!” 七娘抬頭看她一眼,又看看密色小箋。思及眼下的境況,她亦有些不敢看了。 倒并非懼著鬼魂之說,若真有鬼魂,請些和尚道士,哪個治不得? 只是,小箋之中,盡是未知。 便是未知,才更叫人害怕。 這鐲子,是卞大娘子從前贈七娘的。 那時,她還與五哥很是要好;那時,她還當七娘是位不折不扣的小郎君。 既如此,小箋之上,又會寫些什么呢? 七娘緊緊拽著小箋,既不說看,也不說不看。她只兀自發愣,一時猶豫不決。 這可急壞了阿珠。 她本就怕鬼,只急切道: “這鐲子很是邪門!如今玉碎,也不是什么好兆頭!小娘子,不如,我拿去燒了吧?我聽人說過,如此最是干凈!” 說罷,她便伸手去拿。 誰知七娘一驚,竟驟然護?。?/br> “不行!不看一看,我總放不下心?!?/br> 只見七娘將小箋徐徐展開,箋上數排簪花小楷,是極工整的筆記。 她細細讀來,原是一封短小書信。 其題頭寫道“謹請謝郎惠鑒”。 ☆、第二百四十八章 傷春怨6 信中有云: “觀得此箋,必先玉碎。料得謝郎為五郎不平,盛怒之下,方有此摔玉行徑。 妾自南來,十載飄搖。上無父母教導,下無兄弟幫襯。蒲柳弱身,情寂人孤,所托煙花酒巷,實非本意。 幸得五郎解意。赤誠之心,知己之處,或尊或重,總與旁人不同。 又蒙謝郎、王郎不棄而相交,是為君子無邪。 然人如撫琴,久理絲弦,必有哀音。又如四時,極寒之處,未必春歸。 井底小蛙,難隨鴻鵠高影。微賤花門,莫承朱紫之恩。 更有東風薄情,兩下分散,只作一般冷眼。 驟然從良于趙氏,實是無奈之舉。 貴府曾來人相逼,以墜花樓相挾。墜花樓雖為煙花,然上下數百姊妹,日后何以為生? 妾心惶恐,不得不求趙郎相援。 然事已至此,今作此箋,亦別無他意。 謝郎既為我友,又為他兄弟;妾有一事,唯盼謝郎成全。 若五郎萬事順遂,賢妻在側,還請謝郎將此箋付之一炬,莫提半句。 若他用情至深,就此沉淪,便勞謝郎將此箋予他。 也叫他明白,偌大天地,匆匆人間,還有人念他一世。 薄命妾紅菱頓首?!?/br> 七娘讀罷,捧著密色小箋的手有些發顫。 她似乎從未如此鄭重地捧著幾行字,亦從未如此正式地審視卞大娘子的情感。 箋上字字句句,無不是錐心言語。 若非用情至深,如何會在分別之際,還有這樣一番交代? 從前,七娘只道五郎癡傻。 事到如今,她才明白,這樣的癡傻,從來不是一人之事。 她緊緊咬著唇,眼神凝在小箋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