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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喚。 那聲音,虛弱中帶著驚喜,七娘回身瞧去,原是蔡三娘子。 她著一身家常小襖,頭頂一個環髻,只將余發束在腦后。一條萍綠抹額輕輕系上,未免受風。上下瞧來,皆是貴門小娘子的驕矜。 見蔡三娘子帶病相迎,七娘很是感念。 她亦起身,只道: “你還帶著病,怎么親自出來了?原是探病來的,若惹得你病更重些,倒是我的不是了?!?/br> 蔡三娘子笑了笑: “這便是折煞我了。若非你托薛大人相救,我只怕連命也沒了,如何能這么快便下地走動?” “薛姐夫醫者仁心,”七娘道,“不論是誰,皆會救的,你不必為此掛懷?!?/br> 七娘這話說得聰明。 薛仁本是醫者,如此說,是絕了薛仁勾結之嫌,于蔡府、謝府都好。 蔡三娘子自然懂得。 她笑道: “咱們內室說話吧!此處人來人往,嘈雜得很?!?/br> 七娘點了點頭,便隨她去了。 按理說,七娘初次拜訪,于情于理,是不該以內室相邀的。 可七娘卻似豪不在意,亦不以為然。 昨日收到帖子之時,七娘只覺蔡三娘子貼心聰明。如今她以家常服制相迎,又邀七娘至內室,倒更見出一分坦蕩親近來。 故而,七娘也以坦蕩之心相待。所謂君子之交,當是如此。 蔡三娘子拉七娘于小幾前坐了。七娘審視她一番,只笑道: “上回你無辜受累,如今瞧著是大好了,我也略微安心些?!?/br> “這都不打緊的?!辈倘镒拥?,“左右一身臭皮囊,換得與你相識,卻也無憾了?!?/br> 七娘驀地一驚,轉而又掩面一笑: “我有什么好的?家中皆道我任性胡鬧,從前惹下許多事!若加上三郎與五哥,能將父親氣出病來!” 蔡三娘子聽她此語,捂著肚子哈哈大笑起來: “我說看你親近,原來你我是一般的性情?!?/br> 七娘亦跟著笑起來,點頭道: “從此汴京的混世魔王,要多一人了!” 這般打趣,蔡三娘子也不惱。二位小娘子只笑在一處,很是得趣。 只聽蔡三娘子又道: “你雖這般自貶,可我是讀過你的文章的。才女二字,自是當得!” 七娘有些憋笑。 “才女”二字,從來只是旁人挖苦她的,可蔡三娘子卻正色說來,不得不讓人心生好奇。 七娘只笑道: “你是讀過我哪篇文章了?竟有此論,當真叫我受寵若驚!” 蔡三娘子有些不解,那篇文章,分明是極好的。 她只道: “記得我同你提過,便是你在太學時作的那篇?!?/br> 提及此處,七娘不由得想起孫夫子的模樣,直想發笑。 蔡三娘子又道: “別的倒罷了,其中一句,甚得我心。其論有云:古之論頑,曰頑者不尊,頑者不達,尚有理乎?管窺蠡測,不可蓋全。是故頑者,亦有持也。持之本心,持之以遠。隨波合污,皆不謂之頑也?!?/br> 七娘看著蔡三娘子,只覺她頗有鑒賞之力。 這幾句,也算得此論精妙之處。她能摘其精華,隨口吟來,又如何當不得“才女”二字? 古來有子期伯牙,為知音斷弦之美談??梢?,不論音律或是文章,總要有人懂得,方是不負。 不過,那幾句雖是七娘所成,論點來源,卻是陳釀。 七娘不愿騙她,只有些抱歉地向蔡三娘子道: “這篇文章,雖出自我手,實則有高人指點,斷非我一力能作?!?/br> 蔡三娘子有些愕然,又有些好奇,只問: “原還有這個典故!不知那高人是誰,能指點你的,想來并非俗人?!?/br> 聽她如此抬舉,七娘遂得意笑道: “不是旁人,正是我釀哥哥!” “你釀哥哥?” 七娘搖搖頭: “并非我兄長,是帶我讀書的小先生,太學生陳釀?!?/br> 蔡三娘子忙會意地點了點頭。 早聽聞謝七娘子有位舉子先生,不想竟是這等大才! 她遂道: “如此說來,此文之骨,原是出自陳先生之手?” 七娘仰頭道: “不錯,你不知的,我釀哥哥厲害著呢!” 蔡三娘子默了半晌,有些愣然,像是兀自思索些什么。 七娘偏頭望著她,又推了一推,道: “你怎么不言語了?” 蔡三娘子依舊垂目,只喃喃道: “這般才情,不知何時,能當面請教一番……” 七娘蹙了蹙眉,審視她一回,忽正色道: “何時亦不行!” 蔡三娘子一愣,只不解地望著她。 “我是說……”七娘試圖尋個冠冕堂皇的理由,“是說……釀哥哥忙呢!我亦許久不曾見他,何況乎旁人?” 蔡三娘子遂笑了笑: “那有什么,若有心,總能尋著空閑的。一年不行兩年,兩年不行三年,總能見著的?!?/br> 七娘忽有些警覺地看著她: “哪等得這樣久的時日?” “奇思難得?!辈倘镒拥?,“許多人終其一生,亦不見得能遇見。我既有緣見識,自然等得?!?/br> 七娘一時不知該說些什么。這般任性固執,她也算是棋逢對手了。 只聽蔡三娘子又道: “謝七娘子若能替我引薦一回,或許便不必那些時日功夫了?!?/br> 七娘猛地愣然,直站起身來。 她正色道: “男女有別,怎能私下相交?” 蔡三娘子有些愕然: “不過論文講學,與你無異。七娘子竟是如此俗流?” 怎么是與七娘無異呢? 她咬著唇,只道: “出來許久,我也該回去,便告辭了?!?/br> 說罷,七娘只行禮要去。 正待轉身,蔡三娘子忽喚住了她。 “謝七娘子!”聞得她道,“你是在生氣么?” ☆、第一百八十九章 玉樓人2 七娘猛地頓住。 生氣?自己動氣了么? 她緩了緩神色,只回身道: “你別見怪,實在是有些晚了,我急著回家?!?/br> 自七娘來此,確是過了許久。兩府這般境況,她到底不好久留。 蔡三娘子點了點頭,微笑道: “相識一場,你我還互不知其名吧?” 卻也是了。 七娘遂笑道: “我單名一個‘蓼’字,蓼花菱葉的蓼?!?/br> 蔡三娘子亦回道: “我名‘云衡’,出岫之云,平衡之衡?!?/br> 七娘點點頭。二人又作一番告別,蔡云衡遂親自送七娘出府。 時至傍晚,七娘用罷晚飯,只托腮靠在窗前。一時思及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