琥珀小碟乘著，取了玉碗盛來琥珀光之意境。小碟旁配的是犀角叉，名貴卻不張揚。

    這樣的小食，可不就該這樣的精致么？

    她眼睛亮了，拿起犀角叉便吃了一顆，果酸味里夾著桂花香，果是解膩解乏的好東西，這一眨眼便五六顆下肚。

    琳瑯見她還要吃，忙勸到：

    “可不好多吃的，當心酸東西傷了胃?！?/br>
    “哪就這么要緊？果子罷了?！逼吣镅哉Z間又吃下兩顆。

    環月進來恰見了，笑道：

    “小娘子又任性了不是？大夫人方才差人來問呢，問小娘子午睡可起了，這會子做些什么？我還說小娘子聽大老爺的話，正用功讀書呢，這會子卻又不聽勸?！?/br>
    “可是金玲來的？”七娘問，有些緊張地盯著環月。

    “金玲jiejie忙呢！是銀琦jiejie?！杯h月搖頭笑道，“聽聞娘子讀書，便說不打擾了，去回大夫人的話去?！?/br>
    七娘吁一口氣：

    “罷了罷了！我不吃了，賞你們吧！”

    環月笑笑，只端著果子下去，分給小丫頭們吃。想是七娘外強中干，怕朱夫人責備，果然還是個小孩子呢！

    七娘望著環月出去，一時想起了什么，又向琳瑯道：

    “你再備一碟，給五哥送去。他這些日子不來瞧我，去看看他在做些什么?！?/br>
    “是?！绷宅樃┥硪桓１闳チ?。

    環月賞完果子，又同阿珠一起進來伺候，添茶倒水，又哄著七娘讀書，七娘已然不耐煩得緊。

    不一時，只聽門外報道：

    “八娘子來了?！?/br>
    七娘早不厭倦讀書了，這會子忙丟了書，去外屋相迎。

    丫頭們正替謝菱去斗篷，便聽七娘笑道：

    “可算你來了！快坐！”

    只見謝菱里邊著了件豆綠狐裘襖，茜紅織金八仙裙系在腰上，又墜了兩個灰錦香袋。

    阿珠掩面笑著附和：

    “八娘子再不來，我們娘子怕要被書蟲給吃了！”

    “這是什么話？”謝菱笑道，“七jiejie在念書？”

    “快別提了，先生要我自己讀幾日，回頭要問，我正煩呢！”七娘噘嘴，又轉而一笑，“好在你來了，我也歇上一歇?！?/br>
    謝菱故作自責：

    “倒是我擾了七jiejie念書，那還是告辭的好?！?/br>
    七娘忙拉住她：

    “你又打趣我呢！快坐下，咱們一處說話。你從哪里來？”

    謝菱由她拉著坐下，又把手爐遞與丫頭，道：

    “才下學呢，還去瞧了姨娘。這就過來了?！?/br>
    “呀！”七娘一驚，“不曾午睡么？”

    “昨日打瓔珞打得手疼，睡得早些，這會子倒不困了?！?/br>
    姐妹二人正說著，環月便奉了茶來。

    那茶顏色極正，香氣也沉得住，謝菱品了一口，神色微驚，果不是尋常之物。

    她又輕輕放下茶盞，向七娘道：

    “這是七jiejie得的新茶？從前倒不曾吃過?！?/br>
    七娘漫不經心地瞧了一眼那茶，道：

    “是今年宮里新制的紅茶，叫‘胭脂露’，二jiejie過年時賞下的。說天涼了，這茶最是暖身子。想來環月見你從外邊來，才上了這茶?！?/br>
    “淑妃jiejie賞賜，自然都是好的?！敝x菱笑道。

    七娘見她不曾吃過的樣子，只驚道：

    “菱兒沒有？”

    謝菱心道：淑妃娘子是你親jiejie，除了長輩們，全府小娘子你獨一份，旁人哪里能有了？

    只是七娘心思不在這些上，還當人人皆有。

    謝菱只放下那盞茶，道：

    “許是有的，因不大吃，故而倒認不得了?！?/br>
    七娘只覺這話奇怪，卻并不大思索。只是謝菱才說從前不曾吃過，此時又說有；這到底是有，還是沒有呢？

    琳瑯正送了果子回來，見謝菱在此，行了一禮，又向七娘道：

    “果子送去了，只五郎不在，順子說放屋子里，待五郎回來與他說?！?/br>
    “五哥又玩去了？”七娘一臉不服。

    琳瑯笑笑道：

    “是被大老爺叫去了，說是同陳小先生探討學問?！?/br>
    想來五哥也到了科舉的年紀，父親自然管得緊些。只是那陳小先生倒像是一刻不閑的樣子，又要領著七娘讀書，又要探討學問，自己還得備著省試，可不是忙成一鍋粥么！

    “那陳小先生，七jiejie見過了？”謝菱問道。

    “你也知他？”七娘一驚，謝菱這般的深閨小娘子也知此人，看來舉家上下也無人不知了。

    “因是七jiejie的先生，聽下人們說起過?！敝x菱道。

    “父親帶我見過一回，你看，”七娘指著書桌上的，“這便是他叫我看的?！?/br>
    “還不曾授課，已然管教起七jiejie了?！敝x菱笑道。

    “就你打趣我！”

    二人又講了些日常趣聞，說說笑笑，也有半日了。謝菱因還有功課未做，便起身告辭了。

    她去后，七娘心中奇怪，遂喚了琳瑯來，只悄聲道：

    “我見菱兒不曾吃過‘胭脂露’的樣子?！?/br>
    琳瑯打發了環月去看著晚飯，又向七娘笑道：

    “那是宮里的東西，本就不易得，小娘子當誰都有么？”

    “既是沒有，你送些去。左右我也不大吃的，都待客使了。菱兒向來畏寒，她吃著合適?！逼吣锓愿赖?。

    “這我便要多句嘴了?！绷宅樀?，“八娘子面子薄，方才也不認她沒有的。小娘子這樣送去，可不是要人家下不來臺么？我們知你是心疼meimei，八娘子心里如何想呢？小娘子也知道，她向來心思深些?！?/br>
    七娘似懂非懂地點點頭，也不耐煩去思索這些人情。

    罷了晚飯，她又去朱夫人那里說了一會子話，回來便由丫頭們哄著睡下了。

    因著明日學里去，七娘雖是睡了，幾個大丫頭卻為她備了文房四寶并一應課本，歇下已是子時了。

    ☆、第十六章 接賢賓4

    今日是七娘上學的頭一日，自然馬虎不得。朱夫人點了琳瑯與阿珠伺候七娘學里去。

    琳瑯穩重，阿珠機靈，又是自小伺候慣了的，自然也能處處幫襯著七娘。而環月素來細心，便留她在家中打點。

    許久不曾早起，七娘還打著呵欠，一副不情愿的模樣。幾個大丫頭只得硬拉著她起身梳妝。

    今日學里去，又在家中，自然不必穿得太過。七娘挑了件湖藍暗紋交領長襖，配一條蔥白蘇繡留仙裙，壓了個白玉禁步，用湖藍流蘇系了。

    項鏈瓔珞倒不必戴，只換了個羊脂玉鐲，想來君子貴玉，如此也是個讀書人的樣子。

    琳瑯又扶她在妝臺前坐下，只描了眉，點了檀口，頭頂一個環髻，余下的發皆拿綢帶束著。

    七娘生在文官之家，本就染著股書卷氣，這般簡單干凈就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