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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蕓她有些緊張,希望大家能理解理解,多給她一點時間……” 說著,她就轉身來拉常蕓的胳膊:“常蕓,沒關系的,不管怎樣,我相信你?!彼吐曊f著,眼里閃著關切而認真的光芒。 常蕓看著她。 “只要試試就好?!彼刂氐啬罅四蟪J|的胳膊。 常蕓終是無奈地搖頭。 她舉起那把破爛的長弓,將長箭搭上那軟綿綿的弓弦之上,右手用力拉弓,雙目如炬,盯著遠方那片在枯樹上搖搖欲墜的葉子。 她想起以前,想起在暮云府里,她為了能夠留下而發瘋似地訓練。 那個時候的三十丈像是在天邊。 “嗖——” 她手上一松,箭便飛走。 所有人都伸長了脖子,看向那破空而去的箭。 所有人都眼睜睜地看見,那箭去得那么決絕,像是射箭之人毫無遲疑一般地,將那承載了半數人希望的箭,送到了迷蒙的天邊。 箭扎入郁郁蔥蔥的草叢中,消失不見。 那葉子還在微風中輕輕地搖著,像是在嘲笑。 人群中,聶楚鳳低下頭,無聲地苦笑。 眾人先是震驚,繼而被濃烈的憤怒所席卷。她們身為巫女,自然是再清楚不過體術一級的了,她們當然能看出來,這一箭的失敗不是因為射箭之人的技藝不精,而是射箭之人的故意為之! 她是故意的! “……什么人啊,要真射不中就算了,居然玩這一招!” “她憑什么???不僅帶狗來隊伍里,還拿我們的前程我們的性命當兒戲……” 眾人你一句我一句地說開了,言語的力量如洪水一般泛開,把常蕓包住。祝蓉壓住心中怪異的感覺,只能一聲聲地為常蕓解釋。 而常蕓只是靜靜地站著。 她看著手中的弓。 看著遠處的那棵樹。 她想起了五年前,想起了那片晚霞之中,立在暮云府的自己拉弓暴射。 心中有靶。 “心中有靶的成效?射到別人的靶子上算不算?” 耳邊似乎還能聽到可愛的戲謔的笑聲。 低聲笑了一下,她扔下手中的弓,領著白犬走遠。 眾人怒視著她,卻還是給她默默地分開了一條道路。 直至她走遠,眾人才如夢方醒,開始新一輪的抱怨。 段鳳君看著常蕓的背影,輕蔑地笑了。她看了看一臉得意的王晴柔,又看看縮在王晴柔身邊面色慘白的韓靈,拍拍手,示意眾人安靜下來。 “是生是死,接受命運的安排吧?!?/br> 她丟下這句話,冷笑著走遠。 * 從這件事之后,常蕓在行軍隊伍里的日子便變得不好過了起來。 時不時地被拿了物件,或者走路時被撞了一下或是被絆了一腳,這樣的事情時有發生。就連祝蓉和聶楚鳳也受到了牽連,但她們仍然隱忍著,默默地守在常蕓的身邊。 祝蓉覺得,常蕓有些變了。 她變得愈發沉默。明明是極烈的性子,明明是受不得一點委屈的人,卻在被那些人惡意地攻擊時只是微微抬一下眼,連一句呵斥的話都是沒有。 甚至有一次,她cao練回來,看見自己的行囊被人翻得一團糟散得滿地都是的時候,她也是木然地將東西撿起,淡淡地環視了一周。 周圍的人都厭惡地看著她。她卻只是一言不發,沉默地收拾著地上的東西。 祝蓉看著看著,就覺得有些疼了。 當更多的,卻是無法理解的困惑。 她不明白,常蕓到底是怎么了。 就在這樣的氣氛中,一行一百余名巫女,終于抵達了戰場。 縱使之前有想象過這場戰爭有多慘烈,但真正地看見了,眾人還是覺得心臟一陣抽痛。廢墟片片,血流大地,那遍野的尸殍,無不向眾人訴說著這場對決不是兒戲,而是一場真真正正的殺戮。 云國天平了這五十余年,如今大戰當頭,如同一頭棒喝,敲在這個已在安樂鄉太久的國家。 軍營里一片壓抑。 沖鋒陷陣的是正規軍,可憐這些年來云國并未居安思危,很快就被對方打擊得潰不成軍。常蕓一行人抵達的當夜,就有人來求醫,為一批最新送回來的重傷士兵醫治。 這些巫女多是習斷和習通,習醫的寥寥可數,更何況是去面對那些傷兵,誰都不知道即將面對的會是怎樣的場景。 常蕓第一個舉了手。 “我是巫醫。我去?!彼酒鹕?,低頭對身邊的祝蓉說,“照顧好白犬?!?/br> “我……我也去!”祝蓉摸摸白犬,扭頭對聶楚鳳說,“拜托jiejie了?!?/br> 聶楚鳳嘆了一口氣。 “你不會醫術,跟來做什么?”常蕓無奈。 祝蓉卻是堅決搖頭:“巫女人人習醫?!?/br> 常蕓見她如此,便不好再說些什么了。 她們兩個,和著其他幾個自愿站出的巫女,冒著夜色,穿過硝煙淡去的戰場,來到了另一處軍營里。 在那里,幽暗的燈光下,無數的傷兵像是黑暗里獨自舔舐傷口的獸,睜著痛苦迷茫的眼,看著這突然闖入的陌生人。 常蕓的心像是被人猛擊了一下。 她在暮云府里,在云水鄉里,甚至在淮陽郡里,都曾有過給病人醫治的經歷。但那些時候,她都是規規矩矩地坐在寬敞的房間里,看著那一個兩個的病人,游刃有余地斷病。 她從未看見過……這么多的病人,這么多的傷痛,這么多絕望的眼神。 空氣里是渾濁的惡臭。耳朵邊是壓抑的呻吟。 她低下頭。 “……爹,爹爹!”忽然,一聲痛苦的驚呼在角落響起。 她循聲看去,見到一個年輕的男子抱著面色煞白的中年男子痛哭出聲。這年輕男子,不,他的年紀頂多算是個少年,他的左臂在袖子里空蕩蕩的,而那個中年男子,身體軟綿綿的一動不動,顯然是已然西去。 周圍的空間開始詭譎地變化。常蕓仿佛置身在清云鎮的那個小醫館里,看見自己的爹爹躺在地上,被人用草席一圈圈地裹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