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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一步,朝著殿中一伸手,躬身道,“女官先請?!?/br> 哪有來人家地盤還大搖大擺叫別人跟著的道理,臨光少不得推脫一二,這才同這傳話的小太監一前一后入了正殿。 殿中是一派和暖如春,熏著宮里頭御賜的香,一個宮里也才得那么半匣,叫角落里銀骨炭一蒸,鼻子臉頰都是香的。 臨光自朝殿中一跪,旁的也不多說,垂首便道,“見過貴妃娘娘,娘娘萬安?!毖埏L更是不敢到處掃,只安安生生定在眼皮子底下,生恐瞧見什么不該瞧的。 倒是良久方才有人應聲,“起來罷——”聲低而緩,有點漫不經心意味。 臨光揣摩片刻,依言起身。立時有蘭嬤嬤的聲音響在頂頭,隔著遠,只聽她道,“娘娘,這便是那往王府里去的姜女官了?!?/br> 上頭一聲應,“抬起頭來我瞧瞧?!?/br> 臨光琢磨了許久也沒琢磨透萬平宮這貴妃娘娘葫蘆里賣的到底是什么藥,乍然聽罷這一句話,突地福至心靈,想起來宮外頭那事事樣樣都要等人cao勞的遠王。 她松一口氣,老老實實站定,仰著頭去瞧,也為的是給人瞧。 遠遠是一幅美人畫,正半倚著引枕斜靠在榻,手邊新茶一盞,連帶著入畫的閑雜人也無端可親起來。 再朝上瞧,是尖尖下巴杏核眼,又點上一雙黛眉,描上一雙紅唇,石青色衫子也藏不住的艷。這貴妃娘娘年輕的時候有姿色,待到半老徐娘時也是不差,憑著一張臉便稱得上一句“狐貍精”,眼眉唇鼻盡都是風情。 臨光只瞧上一眼便作罷,垂下眼皮子等著人評判。她早擬好了措辭,任是她問什么都不怕。 正這樣想著的當口,就見眼前這純貴妃掀一掀唇,露出個不大明顯的笑來,道,“百忙里叫你往這萬平宮里頭跑一趟,是有幾句話要問你,問好了有賞……”瞥目望一望蘭嬤嬤,蘭嬤嬤得了眼色,蹲身忙又續上一杯茶。 自始至終木頭人一樣,除卻將將入殿時說的一句話,再多也沒聽見這人出聲。 臨光道,“娘娘放心,自是知無不言言無不盡的?!?/br> 那高高在上噙著一絲笑的貴妃這才放下身段,慢悠悠抿一口茶,頷首道,“這話不差,”也不藏著掖著,徑直便開門見山,“立身館那,聽聞新近來了個習書先生,這先生如何?” 不等她話音落,臨光沒忍住一怔。本當她要說遠王府中事,可誰知開門見山說的又不在預料之中,真是叫人犯難。 然則昧著良心說上韓功予幾句好話又不是她行徑,無奈只好硬著頭皮上前,回道,“娘娘容稟,立身館里諸樣皆是好的,幾位殿下也是可塑之才,奴婢雖是管不到立身館中,可往常正儀堂內所見,便沒有不夸口的……” 這話雖是文不對題,可指不定哪一句就討得了貴妃娘娘好,只見她一笑,意味深長道,“天家教養出來的,自是不必說,謹惠這幾個小孩子,還是要好好教導才對?!?/br> 臨光忙回,“不敢……” 純貴妃倒是沒在意這話真假,攀著引枕略微換一個舒服些姿勢,拿胳膊撐著下巴頷,又懶洋洋道,“這事倒是急不得,只是眼下需急的還是另一樁事……”到此微微一頓,竟是要吊人胃口。 說一千道一萬,事情終于拐到正題上,臨光自然順著這主子的話朝下說,道,“娘娘有事只管吩咐……” 斂一斂眉,表忠心的話又叫她壓回喉嚨里,她肅容立身站于殿中,支著耳朵只等吩咐。 于待人接事上,純貴妃實則同立身館里頭那直腸子的五殿下很有相思之處,萬事都不會拐彎,腦門子一拍就能將心里話全都抖落出來。只瞧得她手一伸,由得蘭嬤嬤將手里半盞茶捧了下去,忽地輕笑出聲,“頭幾日司禮監高嬤嬤往中宮稟事,本宮恰巧也在,聽得往遠王府里去的人里頭便有幾個熟臉,是以召你來問問……” 此般殷殷切切,還是為的自己那親兒子怪道拐彎抹角聽得人頭昏。臨光愣了愣神,只好答,“這事還是彭提督瞧得起,遣奴婢往遠王府里給殿下盡一份心力?!苯^口敢自己居功,她自是深知這宮闈規矩,一言一行踐行得徹底。 純貴妃滿意,一絲笑露在眼尾,“聽聞你早早見過魏家小姐,教習幾日,可有什么不得用的地方?少了人錢財物只管往司禮監那報,不成萬平宮也是使得的……” 臨光本是提著一顆心要聽這純貴妃問些隱秘事,可誰知偏偏這純貴妃避重就輕,倒是叫她白擔心,手心里一把汗也沒來由,臨了出口只有一句,“多謝娘娘體恤掛懷?!蹦X內卻要迅捷閃過魏壓芳一張眉目俏麗的臉,所有的感嘆都隱沒在心。 這一分神,那邊純貴妃已又轉了話頭,忙忙叨叨問起來些旁的事,“萬般無事便好,底下人雖是盡心盡力,還是要有個說得上話的人盯著才是……”她略微一抬眼,瞧著蘭嬤嬤的眼不動聲色滑過,最終還是又落回臨光身上,“殿下那里,你往常怎樣做今后還是怎樣做,得空有閑去伺候著,偷閑躲懶這等事斷斷不要有……” 臨光聽著,雖是自己沾不到什么躲懶的嫌,可還是肅容應下來,“娘娘教誨的是,奴婢全都記下來……” 純貴妃展顏,忽地笑起來,“這便好,”她側頭瞧著蘭嬤嬤,吩咐道,“昨日入庫的緞子找一匹出來,就拿那石榴紅的,等會給女官送去……” 這賞賜沒頭沒腦,臨光正要推拒,可冷不防就見純貴妃偏過頭來,瞧著她道,“今日便先說到這,改日再尋你來稟話,殿下同魏侯那,你仔細伺候著?!?/br> 話說到這個份上已是開始朝外頭攆人的話,臨光只聽了一個話音,卻已懂了個十成十。她道,“娘娘厚愛,奴婢先行告退?!?/br> 上頭人一抬手,不必臨光自己先動,殿外卻有候著的小太監來領路,引著她一路朝萬平宮外頭走,順路還附贈石榴色的緞子一匹,真是好大的陣仗。 片刻出萬平宮,掐著時辰算過,立身館卻是去不得了,這時候早課散得早。她一思忖,只好推了萬平宮幾人殷切伺候,獨自一人回正儀堂去。 卻不想,博金竟在,矮身坐在一處小杌子上,同守門的肇慶說話說得熱絡。 瞧見她來,博金倒是不驚訝,連身板都懶得挺直,徑直便問,“萬平宮中景色如何,可比得上魏侯府?” 句句字字都輕松,可臨光眉頭一擰就覺出這話里話外全不輕松。她聳聳肩,無謂模樣,“哪有什么輕松不輕松,左右都是主子,要伺候的……” “倒也是,主子還不都是差不離……”頭一歪,偏身過去又同肇慶繼續說話。 臨光只覺蹭了一鼻子灰,萬幸她心寬不將這事放在心上,笑一笑也就罷了。 ☆、撞破隱秘 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