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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監小宮娥,只好撐身而起,跪坐于榻上,伸手去提那爐上茶湯。 也不知是她今日時運不濟,還是天降的禍事,臨光不過一展念之間,眼見是穩穩將手觸到那火爐之側,可還不待她五指伸開附上去,便聽猛然一聲驚呼,要把人嚇得魂魄都飛散。 她分神之下自然難以成事,還來不及收回手,便又聽見一聲驚呼,一聲連著一聲,要嚇破人膽。 可憐那已燒好的茶湯,轉瞬傾覆。 臨光反應不及,一回神便見那紅泥火爐之上空空,再定睛一看,那本該在她手的銅壺早命途多舛地轉了個地界,咕嚕咕嚕滾上兩圈,跌落到青磚之上。 里頭熱茶湯自然也沒有好命,潑灑至遍地都是,案上難以幸免,連人都要遭殃。 謹惠首當其沖,白白糟蹋一身好衣裳,今日出門也是花容月貌一個人,目下倒是下得花容失色,一張臉白到嚇人,六神無主到連話都說不全。 一瞬時,滿殿皆靜,真是生出好大一個亂子來。 ☆、問你個事 殿外落著雪,雪茬子鵝毛一樣大,沒片刻就將廊檐青瓦覆滿,遠望是一片扎眼的白。殿內卻燃著一爐子香,盤盤浮浮沿著銀骨炭的熱氣蒸騰而上,撲面而來便是一陣暖意。 “咕咚”一聲,臨光一顆心突地卡到喉嚨口,癢癢似是藏了一尾翎毛,隱約要跳出來。 她迅捷做出反應,再是眼明手快,也還是有些僵滯,連滾帶爬落下榻來,“撲通”一下跪到地上就要請罪,“臨光無眼,請殿下責罰!”字字鏗鏘有力,雖是她惴惴不安,也還是一副五體投地模樣。 那榻上三人亦是呆傻,一個開云是直性子,自來未見過這樣大陣仗,悶著嗓子便是一聲驚呼,惹得謹賢亦隨著她,愣了片刻之后旋即有模有樣學過來,湊身近前朝著謹惠說道,“jiejie可燙著了?”一面急急看罷,將眉頭狠狠一擰,這儀態舉止俱都上乘的天家女嬌嬌要變身作母老虎,朝著殿外揚聲叫人,“都死了去哪里!養著你們還做何用,沒瞧見這熱湯燙著了人?” 話音未落,還不等著旁人再說上一句話,迫不及待又跨前一步跳下榻來,指著臨光便要罵,“姜女官真是好厲害,伺候人伺候到這等地步,生平僅見,怕也只有女官一人這樣膽大了吧……” 倒像是她一人主場子,挑大梁一樣擔起來所有事情,銅鑼鼓聲未響,她等不得便要粉墨登場,當一個出頭鳥,管它什么禮義廉恥。 饒是臨光平素多有急智,到此時也有些啞口無言。她于榻下跪著,眉頭亦是緊緊皺著,說不出來反駁的話,無奈將姿態放到極低,“謹賢殿下慎言,臨光萬萬沒有此心?!钡故窃缭缧逕挸衫舷滩艘粭l,有點油鹽不進意味。 謹賢聞言便咋舌,俏目橫挑,隱約有些不滿,“女官難不成這是要推脫……” 身后到底還是有人瞧不下去,暗中扯一扯她衣袖,試要息事寧人,“謹賢——”原是謹惠,這人素來大度能容人,目下尚且情形難料,已然要來仗義執言說一句公道話。 正當此時,殿外拖拖沓沓進來三五宮人,一股腦上前來,垂著腦袋來應付這三尊大佛。 琳瑯滿物的幾案移開,自然有人來收拾這殘局,華容殿領事的姑姑過來與謹惠說話,一張口便是請罪自責,倒是較之臨光要走心許多,“殿下遠來是客,倒是叫殿下受驚,這是奴婢的錯,”又指點底下人,一應事物安排得井井有條,“還愣著做什么,還不快給殿下收拾干凈!”聲威而面厲,當也是個厲害角色。 一眾宮人聞言上前,少不得又要一陣雞飛狗跳手忙腳亂,扶人的扶人,整衣的整衣,也有那渾水摸魚的,蹲身上前來做一個墊腳凳,倒是獻的好大殷勤。 謹惠叫一群人以拱月之勢扶起來,踩著底下人脊背下得榻,倒是沒什么異色,只輕飄飄瞧一眼下頭跪著的臨光,沒說什么緊要的話,抬步便要往后頭去。 謹賢落在后頭,見她沒半點聲響,頗有些憤憤。她氣勢倒是足,張牙舞爪亦下榻過來就要作威作福,“回來再罰你!”叫謹惠一攔,止住了,“女官勿憂,回來再同女官說話?!毖粤T領著一群人去了。 烏泱泱一大幫子人一時退了個干凈,臨光耳側聽得沒聲音,自然當是這殿內沒了人影,忍不住悄悄松下一口氣,再動動已然僵直發麻的腿腳。她早已跪得有些時候,一雙腳壓在股下,雖足上料子是頂頂好的鹿皮靴,可也不能代血rou之軀受過,自然要不大舒爽。 正暗自于衣袍之下動了動腳,那邊卻突地有人笑出來,開口道,“女官真是寵辱不驚?!?/br> 臨光一驚,直覺抬眼去瞧,一眼便望見榻上還坐了個人,竟是不曾走,只直勾勾拿一雙眼將她望著,又笑瞇瞇抿著唇,似是能看透人心。 腦內凜然崩起一根弦,臨光膽色瞬間都喂了狗,自然只有恭恭敬敬再跪回去的份兒,一面還不忘將這人當祖宗供著,“開云殿下謬贊?!?/br> 開云倒是沒料到她會這樣說,冷不防一愕,旋即反應過來,“你這人著實是無趣得緊?!庇悬c抱怨口氣,似是尋常小女兒家撒嬌,可臨光知曉,這并不是撒嬌。 她整整面色,將脊背挺得筆直,一絲不茍道,“殿下也不是第一個這樣說我?!彼龖浖俺块g司禮監那樁事,稍縱即逝想起來些什么事,可再要去細細查探,又什么都尋不見了,無奈只好收回心神,只專心眼下。 開云仍是笑,叫人這樣下了臉面也不餒,一張臉燦若春花。她本就生得好看,一笑之下愈發顯得既嬌且媚,“無妨無妨,左右我不受你的害?!闭f罷擺擺手,于此事不大在意。 真是骨頭都要酥,可旁人是個柳下惠,瞧過也就罷,半點不往心里去,加之一顆心又都系在殿后那人身上,哪來的心思來應付眼前這開云,也就三兩句話揭過,并不欲同她深談。 偏開云不識趣,見她不理,自己還要一徑厚著臉皮貼上來,怎樣趕都不走,因又說道,“反正這時候得閑,我問女官幾樁事,還望女官好生告知?!闭f罷極殷切將她望著,餓虎狼瞧見rou骨頭一樣,走不動道,恨不得將她拆吞入腹。 臨光滴水不露的功夫極到家,早早修煉成鐵板一塊,可對上這樣一個無賴還是忍不住要按捺不住,微微僵了面色,答道,“殿下直言,臨光若是知曉……” 可不等她將一句話說完,那邊開云便已沉不住氣。 忽有破空聲,原是這人自榻上跳了下來,趿拉著小小粉粉軟底繡鞋一雙,慢騰騰行到她身前,又不動聲色蹲了下來。 臨光于開云這舉動摸不清底細,正驚疑不定之間,突地見這人湊了一張臉過來,挨得極近,低聲道,“便只有幾樁,耽誤不過多少工夫?!彪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