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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面明月高懸,灑落一層清輝,他雙手交疊在腹前,睜著眼睛很長時間,到底沒睡著。良久,胡亂披了衣服起身,點了燭火,伏在案前研了墨,又拿出夾在書本里的花箋,照著上面的字跡寫了篇文章。 第二日早起,范先生還沒到,阮正軒正收拾著書本,忽見范景同走了過來,他不由疑惑,這個哥哥總是清冷疏離,平日連話也不愿同人多說,找他難道有什么事?又想到平時的課業都是交由他批正的…… 難不成昨天的課業出了問題? 他一個激靈,直直盯著范景同,眼瞅著他走過來。 “正軒?!彼f著將一張紙放到他桌子上,“你且看看,這個筆跡你可認得?” 阮正軒瞧了一眼,心下松了口氣,“這么難看的字,不是我的……咦?”他又有些遲疑,喃喃道:“我好像只見jiejie寫過這么……的字?!?/br> 他抬頭看過去,范景同已然木了一張俊臉,只是無話,將桌上的宣紙拿走,轉身便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又跟他說了句,“課業做的不錯?!?/br> 阮正軒撓了撓腦門,覺得莫名其妙,好奇道:“范哥哥,你問我這個做什么?這張字你是從哪兒得的?” “書童寫的,我看不懂,就想看看別人能不能看懂?!?/br> “這樣啊……難看是難看了點,還是能認出來的?!比钫幫榈乜戳搜鄯毒巴?,沒想到他的書童這么沒文化。 范景同自然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只坐在自己書桌前,將那張字跡丑陋的文章打量了半天,眼里溢出莫名的情緒來,又慢慢把它揉作一團塞進了書桌里。 今日祖父講的同往常也沒什么不同,可他就是聽不下去,腦子里混亂似一團漿糊。 “范景同!”范樂賢蒼老卻亮堂的聲音響起。 范景同屏住呼吸,又釋然一般,慢慢起身。他一身落拓青衫,長身鶴立,雙眸微垂,薄唇緊抿,叫人看不出情緒來。 范樂賢疑惑,他這個孫子向來在課堂上專注嚴謹,今日這倒不知怎么了。他從進門起,就瞧出了他的不對勁兒,不是往日疏離的沉默,倒像是……失了三魂七魄。 “上課走神,應當知道規矩,散學了再將今日講的內容抄十遍,明日拿來交給我?!?/br> “是?!彼昧藭救ズ竺嬲局?,神情恢復淡漠,再無多言。 范樂賢輕嘆一聲,繼續講課。許是早早沒了雙親,孫子總是不茍言笑,心思深沉地連自己這個祖父也看不透。就像剛剛,便是看出他有什么不對,一瞬也將自己的情緒隱沒了,讓人猜不出首尾。 是夜,范景同坐在燭火昏暗的書桌前,一遍遍抄錄著祖父白天講的內容。抄完收好了,又神色莫名,猶豫良久,終于將書里夾著的花箋拿出來,上面寫著歪歪扭扭的兩排字,是義山的詩—— 直道相思了無益,未妨惆悵是清狂。 …… 阮府里一年分春秋兩季收兩次租子,下面十幾個莊子,每次統共能收到大約七千兩銀子。 這日趕上秋天交租子的時節,莊頭已領齊了各莊要上繳的銀子,趕上安國公府尋管家夫人。 第一次統計大宗銀錢,黃秋月也不敢含糊,細細將往日每年兩宗收的租子算了,發現今年竟多出大幾百兩銀錢,不由疑惑,“今年這是收成好了?怎的多出這么多,足足頂上一個莊子的了……便是收成好也不能……” “回夫人的話?!鼻f頭見她只瞥了一眼,就算出總賬,不敢馬虎,恭恭敬敬行了個禮,“今年保定的莊子也將銀錢交上來了,是以多了這么些?!?/br> “哦?”黃秋月捏起茶蓋子,“這是怎么話說的,以前保定莊子沒交過租?” 見她如此,莊頭便知道這位夫人剛掌了家,許是對一些事務沒摸清楚,便解釋道:“您不知道,前些年頭兒老太爺剛去的那會兒,有個叫香姨娘的,被老太太打發到保定莊子上去了。那香老姨娘是個不省事兒的,到那兒拿足了主子的派頭,將銀錢攥在自己手里。那會兒是我爹管事兒,專程去問了老太太,她看在二爺的面子上沒收這幾百兩,索性由她去了。只如今不知怎么又把銀錢交來了?!?/br> 黃秋月緩緩點頭,“原來如此……許是年齡到了,也開始吃齋念佛不折騰了?!庇置蛄丝诓?,“我剛來不久,府里的情況知道些,早前的卻不甚明了,今日也多虧你給我講解了這一通,去庫房領二兩銀子罷,就當請你的酒錢了!” “多謝夫人!”莊頭道了謝下去,喜不自禁。 黃秋月又翻了翻送過來的賬目,尋思著自己到底不了解情況,回頭要把這項多出來的銀錢告訴老太太去。 第33章 過了幾日,黃秋月忙完手頭的事果然拉了一葉小舟,喊了阮宜阮寧兩人去泛舟,又因管家之后思慮比往日更周全了些,還寫了帖子給宛宋二人發過去。 阮宋雖心氣兒高,到底年紀不大,又多得黃秋月照顧,便也跟阮宛一同去了。 船身細長,坐下這么幾個女孩子倒也夠了,船頭還站著一個撐船的小丫頭,是黃秋月專門找來的,水性極好。 阮寧伸著頭探出身子,把手在水面上劃過,阻力帶著涼意一塊兒浮上指尖,有一種奇妙的滿足感,玩的不亦樂乎。 “總算是閑下來了,嫁了人才知道管這么大的家不容易,可要把我累死了!”黃秋月仰頭倒在船上,吹著涼風瞇著眼,頗覺愜意。 阮寧聞言轉過頭來,“好好熬上幾年吧,若是讓我三嬸那么個人管家你就完了!到底生殺大權握在你手里,她才不敢難為你?!?/br> “可不就是這個理兒嗎?”她懶懶地搭了腔,又忽然想起一宗事兒,翻個身跟阮宜道:“你可知道香老姨娘?” 阮宜一愣,面上很是不忿,“她在府上時我不過兩三歲,不大有印象了。不過我大jiejie當初剛生下來的時候,就因頭胎是個女孩,正經祖母還沒說什么,竟是差點被她掐死!真真兒是個爛了腸子的老妖婆……”氣了一通,又問黃秋月,“嫂子問這個干什么?” 黃秋月坐起身來,“我聽聞早幾年香老姨娘被老祖宗送去了保定一個莊子,那莊里的兩口子是實誠人,將她當成主子伺候著,她也是個貪心的,莊子里的銀錢都自己收了,租子也沒交上來,老祖宗看在你爹的份兒上也沒同她計較,這些賬上都有的??蛇@個月開始,保定的莊子竟又送了租子過來,我也不知這是何意……” 想了一陣兒,到底沒想出個緣由,“我去同祖母說時,她只是面色不耐,說只將銀錢收了便罷,不用理會?!?/br> “嫂子就別糾結了,祖母說得對,索性府上多個進項也是好的?!比钜撕懿幌朐偬崞鹣憷弦棠?。 于是黃秋月也歇了心思。 撐船的丫頭將船停在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