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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 自己先吟哦了一番,然后開始一個個上生書。楊盼掉了不少課,現在還在讀。這日講的是“專心”, 不是讀書做學問的專心,而是女人出嫁之后,要專心內閫,自我修為, 而不能有些輕浮的舉動出來。 郭師傅講了半天,楊盼一臉懵地瞧著他,最后問:“師傅, 我們能不能學點別的?” 郭師傅自然聽了生氣:“怎么,臣這一段講得不好?” 楊盼搖搖頭:“師傅講的不錯, 但是我覺得曹大家這段寫得不對。一個女人家,專心只在內院里, 一輩子做男人的附庸,還‘得意一人,是謂永畢;失意一人, 是謂永訖’,難道嫁了男人,隨他是好是壞、是癡是癲,是君子還是人渣,就都只能受著?甚至只能一輩子對他陪著笑,拍馬屁捧臭腳,只為了得他的歡心,讓他寵寵寵?” 郭師傅聽她這歪理邪說,頓時無言以對,好半天才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哪有偏生要害你的道理?自然要挑最好的郎君給自家女兒才是,又怎么會是癡的癲的、壞人人渣?公主未免想多了!” 楊盼想著上一世,父母之命的男人她無法喜歡,可是自己看上的又不靠譜。選男人好像比投胎還難!她垂眉耷眼地搖搖頭,又小大人似的長嘆一聲,最后道:“不是我想得多,是我覺得里的東西,若沒有其他學問打底,是要學偏的?!?/br> “那公主想學什么?” 楊盼自己也茫然啊,愣了半天突然想起了父親說過的話,立馬昂然道:“我要跟我二舅學修史!” 郭師傅差點噴出嘴里的茶:修史?!她咋不去挖墳呢?! 楊盼其實也沒整明白她剛剛還在想著的選男人的事和跟二舅學史有什么關系。但是那一瞬間她似乎找到了方向,眼睛都亮了起來。 她是個說做就做的人,頓時開始收拾桌子:“嗯,我先找二舅去。郭師傅你繼續講,其他人還愛聽呢!” 留下一屋子陪公主讀書的伴讀,大眼瞪小眼。 沈嶺果然留在太初宮,他最喜歡宮里藏書的大殿,聽說廣陵公主求見,也還在親自握著塵麈清理著書函上的積灰。 “阿盼,你來了?!彼艘谎蹢钆?,笑融融說。 楊盼崇拜地看著舅舅,說:“阿舅,我阿父說,叫你留在建鄴修前朝的史書,又說,叫我跟著你學?!?/br> 沈嶺點點頭:“這個差使我不好拒絕。不過,你應當知道,史書是后朝的修的,會怎么樣?” 楊盼咬著手指想了想:“會不盡準確?” 沈嶺笑道:“不錯。董狐秉筆,南史直書,都是古來修史者的榜樣,但是字里行間略加變化,意思就會完全不同?!?/br> 楊盼問:“那么,阿舅會秉筆直書上一朝的史事嗎?” 沈嶺笑容變淺淡了,斜著腦袋想了好一會兒才說:“那就需要阿盼幫我決定了呀?!?/br> “我?” 沈嶺從書柜上捧出一個函套,里頭是前朝留下的起居注,他隨意翻了幾頁,然后合上本冊,似是又忖度了一下,才娓娓開始講起來:“前朝國號為楚……” 大楚朝起于再前一朝的末代紛亂之中。 掌控了南方兵力的皇甫氏,在群雄割據北方的時候隱忍潛伏,暗暗靠著南方世家大族的協助積蓄著實力。后來北方打成一鍋粥,立了五六個皇帝的旗號,皇甫家的高祖皇帝突然打著“護國討逆”的旗號北伐,把分裂成五六處的小國家逐個殲滅——而此時,高祖皇帝尚未稱帝,名義上還是太傅。 “然后就反戈了?”楊盼問。 沈嶺搖搖頭:“要天下歸心,一定不能越過‘名分’二字,而要‘名分’,又越不過‘民心’二字。若是一味任性妄為,想著自己有實力,便可以隨便穿上袞袍稱帝,結果必然是人心渙散。大楚的高祖深諳這點,雖然把控朝政,架空皇帝,卻一直沒有越過那道線,而且反而是做了不少養民生息的實事,未篡之時,名聲極好?!?/br> 等到他彌留之時,便吩咐親信群起上書,等他一亡故,就賜九錫,賜太師,賜鐵券,賜鼓吹,極盡大臣之禮,而他的諸子全部奪情,借著父親的余蔭,把持朝中錄尚書事、尚書令、中書令、大將軍、諸要塞刺史等要職。再接著,皇帝遜位,皇甫氏的長子便登堂入室,當了皇帝,后廟號太_祖,并追封父親為高祖皇帝,入了太廟。 “阿盼,”沈嶺講完這段,目光沉郁了些,“你猜,那位退位的皇帝,是怎么辦的?” 楊盼說:“皇帝么,在百姓心里總是天命所歸的,想來不能隨便處置。但是,留著又是禍害。那么,是毒死了?是勒死了?肯定不留什么痕跡吧?” 沈嶺摸摸外甥女的頭發,笑道:“孺子可教。而且,既不敢毒死,又不敢勒死——畢竟,還有我這樣修史的人等著抓他的小辮子,也還有多少北域、西域的國家等著抓小辮子呢!只能養著,用軟禁的方式養著。做皇帝的,表面上住在宮殿或園囿里,吃穿也有定分,可實際上,亡國之君,有幾個日子好過的?不過是身體的折磨加心理的折磨,折磨死了算完?!?/br> 楊盼笑得有點勉強了:她的父親楊寄,上位的過程簡直和這位皇甫氏的太_祖皇帝有的一拼,只是她父親起步時完全沒有家族的支持,真正是民間草根一樣的老百姓,卻靠著當兵打仗,一步步奪得軍權,奪得天下的。所謂“天命”,所謂“民心”,也是甭管真的假的,一步步造就出來。 這個過程,她經歷過,可是到底那時候還小,只知道父親很厲害,很英勇,很得民心,在稱帝之前也受到不少挫折,可都一一化解了。但是,對前朝的那些往事,她就只模模糊糊記得一點影子了。 沈嶺說:“要說前朝大楚的一點點衰敗,又是可以講幾天幾夜的,不過一時看你也不像想聽的模樣。你想問什么,問吧?!?/br> 簡直是她肚子里的蛔蟲! 楊盼期期艾艾問:“那么我阿父,怎么對前朝的最后一個皇帝呢?” 沈嶺癟癟嘴,像是很難啟齒,但實際很快就說:“一樣,為了免除‘篡偽’的惡名,必須苦等時機,先掌權柄,再明里暗里逼著皇帝自己下禪位詔書。自然,沒有哪個在朝的皇帝會‘自愿’禪位,都不過情勢所迫罷了。禪位之后,也不能殺前朝君王——多么恨都不能殺——便囚禁起來,給個王公的爵位,對外稱已然瘋癲,不能臨朝視事?!?/br> 楊盼好像明白過來:“難道……西苑那個人……” 沈嶺點點頭:“就是前朝的末代君王,皇甫氏的第七任皇帝——皇甫道知?!?/br> 皇甫氏的第七任皇帝皇甫道知,在當朝皇帝楊寄已經成為尚書令、上柱國大將軍之后,被扶上皇位,由原本的攝政王,變成了傀儡皇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