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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心插戴在楊盼的發髻兩邊,頓時如同長瀑瀉水,光澤奪目,映得螺髻正中的白玉發梳都黯然失色。 金萱兒滿意地笑道:“這樣的好珍珠,也只有咱們吳郡有!”得意之色、攀比之色,溢于言表。 楊盼新奇地晃晃腦袋,左甩一下,那珠串就砸在右臉上,右甩一下,那珠串就敲在左臉上,癢酥酥的又不疼,發出“玎玲”的聲音,好聽極了。 金萱兒恨鐵不成鋼地說:“這步搖,就是規矩女子的行止:頭上動作大了,垂珠甩動,不用言語而告知失儀——不是叫公主甩腦袋玩的!” 楊盼撇撇嘴,自己也覺得自己除了有了些后世的記憶,心智和十二歲一般不差,低了頭訕訕的,好一會兒才伏低做小地對金萱兒說:“我曉得啦。好阿姊,你幫我去玉燭殿請示皇后,我后天去宗廟拜祭,行禮求學,該穿什么衣物合適?我這闔宮的人,只有你做事最妥帖不過,這樣的要事,我也只放心你去問?!?/br> “公主怎么不自己去請示皇后?” 楊盼苦著臉:“我這兩天犯錯太多,不敢在阿母面前招眼,好阿姊,你就算可憐可憐我,我昨天穿三條夾褲,屁股都要焐出痱子了!” 金萱兒知道楊盼天不怕地不怕,唯獨怕親媽,看她可憐又乖覺的樣子,說不出拒絕的話,只說道:“公主等奴婢回來,再伺候您去西苑?!?/br> “好?!睏钆翁m花指捏起一邊的茶盞,嗅了嗅團龍茶的芬芳,啜了一小口,輕倚在月洞窗邊,“阿姊速去,不過,細節之處還是要問清楚才是,若有衣物我這里并沒有備下,或者已經嫌小了的,阿姊直接去緞庫幫我領,不要再多折騰一番了。我在這里品茶吃果子,等候阿姊?!?/br> 金萱兒的影子從恩福宮的角門消失時,楊盼猴子一樣跳起來,對周圍一圈宮女嚇唬道:“誰都不許多嘴!” 看看果盤里正是時興的櫻桃和甜瓜,她抓了一把邊吃邊往另一處角門而去。 日上三竿的時候,陽光明媚,萬物蒸騰著生機。楊盼緊張地思忖著:西苑哪里最陰涼呢? ☆、第七章 這次,楊盼只帶兩個最木訥的小黃門宦官,都是入宮不久,一嚇就嚇得篩糠那種。她堂堂皇皇進了西苑,大太陽已經掛在正上方,走不幾步就覺得背上汗滋滋的,楊盼掃興地在她慣常游玩的一帶山水間逛了一圈,那里到處敞亮,除了知了在樹上鳴叫、蝴蝶在花間飛舞,其他蟲子都乖覺地躲藏到陰涼舒適的地方去了。 楊盼敲著腦門嘟嘟囔囔罵自己笨:除了拿蟲子嚇唬羅逾,她還有其他辦法么? 只怪自己所生活的宮廷完全沒有前人話本里寫的那些陰微殘酷。父母和睦,兄弟幼小,三宮六院都是空的,父母又呵護得她好,什么勾心斗角、構陷污蔑之類的事她都沒有親歷過。此刻看來,簡直是溫室里的花朵,百無一用! 上一世直到被羅逾殺了,她才遭遇了人世間第一次背叛——可這次背叛卻要了命! 想著,她突然憶起羅逾最后掛在腮邊的兩滴眼淚,她從沒見他哭,他最生氣或最悲痛的時候,也不過臉色白得發青,眼睛瞪出血絲來。 楊盼有些怔怔的,又想起上一世他的那句話:“我來報仇”,他有什么仇? 記得上一世,西涼雖說給南秦的兵力壓制得服服帖帖,但南秦皇帝的目標只是收復為北燕所占的、前朝丟掉的黃河北岸的故地,不愛開疆拓土,只要西涼乖乖聽話,也不占人家一分土地,也不屠戮人家一座城池,對于西涼的質子,一直都是客客氣氣,待如上賓——不然,也不可能把一位公主嫁給西涼丞相的兒子。 不覺間已經走到一片陰涼的地方,楊盼抬頭,面前是一道白崗石砌成的高墻,墻上有幾處花窗,被里面探出頭的密密層層的爬山虎葉子堵著。 跟著她的小黃門恭謹地說:“公主殿下,這已經到頭了?!?/br> 楊盼抬頭看看成蔭的綠楊,蟬鳴一陣一陣的,地上蓬草長得半人高,她的皮靴子劃過,草叢里蹦出無數的蚱蜢蟋蟀之類。 “這是西苑的邊墻?” 小黃門晃著腦袋看了看:“應該是的。奴也沒有來過?!?/br> 楊盼探頭瞧瞧墻頭:“那西苑外頭是什么地方呢?” 小黃門老實道:“那奴也不知道了?!?/br> 楊盼折了一根樹棍,在草叢里劃拉了一陣,可惜,除了蚱蜢蟋蟀,一無所獲,楊樹上的知了,大約也不顯得猙獰。她看了看花窗上濃密堵著的爬山虎葉子,墻縫里長著開小黃花的蛇莓,按道理,這些植物密集的地方,應該有蛇。建鄴氣候好,毒蛇很少,不過羅逾那個膽子,菜花蛇也能嚇死他。 楊盼瞥著靠墻最近的一棵楊樹,對兩個小黃門說:“小心伺候著,我要翻過去看看?!?/br> 兩個小黃門差點沒唬得尿失禁,哀告道:“公主,您玩別的罷!這要叫金娘子知道了,一狀告到皇后那里,奴的下半截都要給打下來了!” 楊盼嫌棄地看看兩個人:“我橫豎要翻過去看看的,你們怕,你們就回去。我爬樹的能耐,還需要你們cao心?不過誰要多嘴,請記得‘縣官不如現管’,我廣陵公主也不是好出賣的!” 說罷,把裙子團了團,扣在鸞帶里,露出下頭穿的撒花綾子褲,一雙小皮靴輕便又不滑,攀著枝條,踩著楊樹干上的節疤,“噌噌”三五下爬上了第一個大樹杈,又順著傾斜的大枝丫,斜著上到了墻檐頭。 墻檐頭墁著青瓦,本來大約涂著胡桃油,現在唯剩了些雨痕。楊盼扶著樹枝,朝外頭一望,“呵呵”笑道:“你們騙我!這哪里是西苑的盡頭!這里還是宮制的房屋,瞧著像一座別院呢!” 兩個小黃門哪懂這個!一心只是祈求著這姑奶奶別從墻上掉下來,不停地在下頭稽首行大禮:“公主殿下,您看也看了,也該心滿意足了。沿著墻走了這么久,也沒看見門,說不定早就因故廢棄掉了??匆豢匆簿土T了??旎匕?!要是叫皇后和金娘子知道了……” 楊盼怒道:“知道了又怎么樣?”她一拍腿:嗯,只有一條褲子…… 心虛了,但是面子不能丟,只能繼續昂然道:“你們不說,神不知鬼不覺……” 正說著,墻那頭那宮制琉璃瓦屋子里突然傳出一聲凄厲的鬼吟,霎時,這綠楊陰中的西苑邊墻陰風陣陣,連蟬鳴都止息了,楊盼手一顫,腳底的瓦片“咔嚓”一聲,便覺得身不由己,隨著碎瓦一起撲朔朔地往下栽。 楊盼的耳邊,響起了兩個小黃門那被捏住嗓子似的尖叫聲,刺耳得令人頭皮發麻。她的手胡亂抓著,撈著了一塊瓦片,隨后瓦片掉落了,又摳住了一株爬山虎藤蔓,隨后藤蔓被她從墻皮上揭了下來,身子不由自主地往下落。 好在墻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