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回自己的手，站直了身子望著云傾，宛若玉樹臨風，有夜風輕輕穿過窗子，輕輕撩起窗簾，微微搖曳的影子來回飄蕩，竟有說不出的嫵媚。

    他滿是笑意的眸底，擠滿了快要溢出的暖意輕輕流瀉開來，像耀眼的燭火：“母妃很少會和兒子說這些，但其實，兒子又豈會不懂！兒子還記得大婚的次日，攜薛氏和嫻妃來見母妃，薛氏不識規矩的低低的說了個妾字，那時……母妃是那樣心傷！就算兒子賞了她耳光，也不能讓母妃心中痛快！那時，兒子才意識到，其實在母妃的心中是很在意正室的名分的！”

    云傾緊緊的看住他，畢竟是長大了，又多番歷練，到底不一樣了，以前，她總以為承佑只知油嘴滑舌，可是今日觀之，他侃侃而談的背后有一股難以言說的鎮定和淡然，像春風吹過湖面，必然有半彎的褶皺。

    那是，對世事的洞悉和了然！

    可是，她到底還是能從他的聲線中感受那可怕的離心離德。

    嫻妃？云傾心頭苦笑，便是剛認識的時候，承佑也不會如此稱呼夏紫茉！

    這場熬不過坎坷的婚姻，到底是承佑負了紫茉，還是紫茉負了承佑？

    但，誠如魏子修所言，愛情或者婚姻對于承佑而言都是極其淺薄的東西，云傾并不覺得承佑心傷彷徨，也看不出他有寂寞孤獨的痕跡，大抵……愛情的甜蜜終究要消散在宮廷的紛爭之中。

    云傾學會不再問，她想聽，哪怕都是承佑哄她的謊言，她也愿意沉淪在那“虛假”的幻影中醉去。

    承佑接著說道：“既然這是母妃多年夙愿，如今中宮之位空缺，兒子當然要替母妃爭來，否則，何以全孝心？”

    他說得滴水不漏，云傾并不想揭穿，也不想深究，但是，難得母子有機會坦誠交流，云傾也不想說那些虛的，她伸手微微拍了拍承佑的衣襟，仿佛還是承佑年幼時，自己親自為他整理衣衫：“承佑，母妃只問你，你是不是想入東宮？”

    承佑溫暖的笑意突然一滯，可是轉瞬又笑呵呵的說道：“母妃，這事遠著呢……”

    云傾從不會將承佑當成外人，便是如今他大了，有了自己的想法，她的疼愛也不會隨時光逝去，她其實極其害怕孤獨，她并不貪戀權勢，這宮廷的算計埋葬了太多她視為珍貴的東西，她總是尋伴，她不希望這用十年堆積起來的親情驟然崩塌于權力的墳墓，第一次，她坦誠的說道：“承佑，其實在很久很久以前，母妃就問過你這個問題，那時候，你還小，也不懂事，當然，那個答案母妃也不會拿來作數！但是，你現在大了，來未央宮的日子也漸漸稀疏起來，母妃都理解，從不會怪你，但是，母妃也希望你明白母妃的意思！帝王之尊，到底誘人，但，那至高之位絕非常人可以輕易踏足和承受，需要承擔比你想象中多出許多的重荷，面對更多的艱難困苦，并非母妃心中所愿，所以，母妃不希望你做太子！同樣也不希望懷宇做太子！”

    她的玉手還停留在在承佑的衣襟上，就像一道極其溫暖的絨被，捂著他的心口。

    承佑淺淺的笑了，正要說話，云傾卻搶先說道：“承佑……”

    不知為何，她忽然流淚，卻不自知：“母妃恨過你的父皇，有多愛就有多恨，這是深宮女人的悲哀，也是帝王不可逃脫的宿命！為了握緊那至高的權力，總要付出殘忍而沉痛的代價，帝王在世人的心中也許高明也許昏庸，可是在最親的人眼中，總不免留下無情狠心的影子，所以，母妃不希望自己的孩子做帝王！”

    承佑眸底臉上的笑意全部淡去，他在那一瞬，因為這刻骨的眼淚和這刻骨的心疼動搖了攀登云巔的想法，他多想伸出手，輕輕拭去云傾臉上的那一滴珍珠淚，就像一個普通的男子，溫柔的呵護心中的愛人。

    可是……他到底還是忍住了，他知道，他還不配！

    在云傾的面前，其實他一直小心翼翼，是別人看不到的小心翼翼！

    他可以狂傲，可以撒野，可以亂說甜話，可是，他不想被云傾看穿。

    他知道，那樣便是他的末日降臨！

    他靜默的望著云傾的眼神有日光的焦灼，仿佛他體內的水分都在劇烈的蒸發。

    云傾接著說道：“但……若那是你的追求，母妃愿意成全，母妃愿意付出一切代價爭取皇后之位，這樣，你就有了嫡長子的身份，母妃愿助你一臂之力！只為你！獨獨為你！若是懷宇這樣來求我，我絕不會答應！本宮是你的母親，即便不是親生的，但從沒有區別，其實……”

    第一百八十六章 封后（8）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皇后的薨逝給云傾帶來的打擊太大，抑或是年歲漸長也變得膽小如鼠，她滿是濕意的眸底印出水中月的光輝，淺淺幽幽，如美人起舞的倩影，她想，她在這影影綽綽中迷醉了去，她吃吃的說道：“我的孩子，母妃永遠愛你，世人如何評論我不在乎，我只要我的兒子平安喜樂，我絕不做那等將親情放上祭臺的權力木偶！”

    承佑眸光深深地望著云傾，他深邃的眸底仿佛有曦澤的風采，大抵這話觸動了他的心扉，他勉強的笑意不在閃動著孩童般的乖巧。

    其實，有的時候，他也會迷惑自己對云傾的感情，是母子的依賴之情，還是刻骨的相思之意。

    他望著云傾，忽然蹲下身來，就像小時候他不夠高，云傾每次和他說話都會蹲下身來一樣，他想做云傾眼中永遠的孝子，他知道，該以怎么樣的態度來面對，在云傾的面前偽裝久了，便也變得極其自然，他微微仰首平視著云傾魅惑眾生的容顏，如初見一般刻骨銘心的刻在他內心的深處，他伸出自己的手，握住云傾的一雙玉手，只覺得云傾瘦的厲害，厲害得讓他心疼，可是，他還是笑了，就如溫暖的春風和煦的拂過楊柳。

    有一股穿透骨髓的愛意哽咽在喉嚨口，無法言訴！

    ——我多想告訴你，我愛你，如父皇一樣愛你，可是，我的愛如此卑微，卑微得連一絲表現的機會也沒有！你可知，我奪嫡，我爭我搶，是為了你??！只是為了你一個人??！

    ——可是我知道，現在我還不配告訴你這些！所以，我愿意等，以任何身份任何方式長久而持久的等待！

    “母妃……”他清脆的笑顏如孩童拿到了最喜歡的花生糖，甜甜中帶著無限的期待，“我是你養大的，俗話說，養恩大于生恩，雖不是你親生，卻勝過親生！母妃多年教養，兒子不敢忘，更不敢違拗，兒子不想做那等不孝之徒，今生唯一的心愿就是希望母妃永遠快樂高興！”

    他頓了頓，接著說道：“母妃，兒子知道你在想什么？其實……有些事情，就算您不告訴兒子，兒子也都知道，母妃到底一生坎坷，心地善良奈何生長于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