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結。這是燕國臣民遠遠無法做到的。 整個雍乾三十年十二月下旬至雍乾三十一年初,在晉帝日日進食稀飯、饅頭的帶領下,晉國上至王公貴族、下至黎民百姓日日皆以稀飯、饅頭度日,度過了晉國有史以來最冷清、最節儉的新年。 跟隨這些從牙縫中節省下來的糧草一同被送往滄州的還有晉宮所有宮女共同縫制的棉衣。 彼時,蕭國大軍正集中精力攻打滄州,滄州已有泰半陷入蕭軍的囊中,三十萬晉軍加上原本鎮守滄州的十萬軍隊只剩下不到二十萬,面對如此緊迫的局勢,晉帝下令調派毗鄰滄州的吳州、冀州軍隊共五萬支援滄州,晉軍局勢終得逆轉。 第二十六章 豈曰無衣 云傾再次見到綠兒是在曦澤得勝歸京的慶功宴上,持續了半年之久的晉、蕭之戰,最終以晉國慘勝而告終,晉帝設宴慶祝的那一日,正是雍乾三十一年三月的最后一天。 也就是在這一晚,云傾終于得知了綠兒的全名:沈綠衣。 這一次,她所見到的沈綠衣再也不復綠水居中如小家碧玉一般的可人,一席青蔥綠蹙金廣袖長尾袍下,是與其端儀郡主身份相稱的高華與清冷。僅僅只是淡掃蛾眉,便美如瑤池仙子,恬淡脫俗,這般天生麗質的容顏,太多的裝飾只能是畫蛇添足的累贅。 如此高華清冷的沈綠衣令云傾暗暗欣賞,也許,這才是天潢貴胄最應該擁有的氣質! 只見她端然坐于琴側,神情怡然地撥動著琴弦。雖有恬淡愜意的淺笑凝在朱唇邊,卻有股登臨高峰俯視蒼生的凜然之氣。 她奏的是一首: 豈曰無衣?與子同袍。王于興師,修我戈矛。與子同仇! 豈曰無衣?與子同澤。王于興師,修我矛戟。與子偕作! 豈曰無衣?與子同裳。王于興師,修我甲兵。與子偕行! 琴聲錚錚,如傲雪的紅梅,凌寒立于枝頭,睥睨盡皆凋零的萬物。 一曲奏完,晉帝立時拊掌大笑,大贊沈綠衣琴技出神入化、造詣非常。 沈綠衣眉眼略彎,緩緩起身,裊裊的身姿如荷塘內最嫩的那一束藕條,婀娜玉立,迤邐的碧色裙裾仿若在清水上搖曳的小舟,襯得她整個人猶如泉水做的一般,高貴清雅:“多謝皇上贊賞,綠兒不才,不過聊表胸臆罷了,若是論到琴技,尚不及先太后的十分之一!” “綠兒不必過謙!你是母后親自調教出來的人兒,不輸于朕的任何一位公主!”晉帝笑吟吟道,“說來,近來事忙,朕也有好些日子不曾瞧見你了!” 晉帝的語聲慈和親昵,看來果然如慶姑所言,對沈綠衣恩寵非常。 云傾暗暗觀察著沈綠衣眉宇間的神色,只見她淺笑依然銜在唇畔,并無不妥,緩緩回道:“皇上夙興夜寐,憂心國事,綠兒只恨自己是個女兒身,不能為皇上排憂解難!幸而琴技還算不賴,便在此撥弄琴弦,聊以助興,希望能令皇上展顏一笑,便是綠兒的一點孝心了!” 她答得謙虛又不失大體,晉帝聽著微微一笑。這二人相處得如此融洽,并不似在人前強顏作態,云傾再次在心中懷疑后宮那些流言的真實性,轉而,又覺得自己太過小心眼,來晉國這么久了,晉帝一直待自己不錯,自己不該用這樣的心思去猜度他。 就在這時,云傾又聽晉帝嘆道:“綠兒,今年你也有十八了,朕為著一點私心留你在宮中,其實也是耽擱了你的?!?/br> 晉帝這話言外之意是要給沈綠衣指一門婚事,眾人立即會意,紛紛停下手中的動作,正襟危坐,仔細聆聽。 云傾望著底下豎起耳朵、望著晉帝的朝臣們,暗暗覺得好笑,一個沒有家族依傍的郡主,即便晉帝再寵愛,又能為他們的仕途帶來多少助力?隨后,又聽見稍稍頓了頓的晉帝繼續說道:“此番與蕭國之戰,雖是平息了,終究是兩敗俱傷,蕭國請求和親的國書今日已經呈到朕手上了,竟是指名要你!” 沒想到晉帝的話變得這樣快,云傾吃了一驚,幾乎是不自覺地瞄向煜王,只見他眉宇間神色驚疑不定,似是在忍耐。 然而,就在他猶豫著是否要勸阻晉帝時,曦澤突然起身抱拳道:“父皇,兒臣認為斷斷不可!” 他說得斬釘截鐵,晉帝聽著略有不悅,但他依然堅持直諫道:“蕭國實在狼子野心,不曉知足,吃了敗仗,還想請求和親!請求和親也罷,我朝自可依禮送一名公主或郡主與蕭國聯姻,可他們竟然指名要人,如此蠻橫,哪是求親,簡直就是搶親!父皇,您一定不能答應這門親事!” 這是云傾第一次見到曦澤如此激動憤恨,蕭國一戰極其艱苦,想來他定是對蕭國帶著很深的恨意,才會如此不顧違拗晉帝的意思,直言進諫。 緊接著,夏晚楓亦抱拳起身,言辭懇切道:“皇上,恭王所言極是!想那蕭王已經行將就木還要納妃,實在是全無禮數、居心不良,還請皇上三思??!” 云傾聽著他們二人的諫言,亦不禁覺得十分有禮。然而,當她轉頭望向沈綠衣時,卻發現沈綠衣對曦澤和夏晚楓的諫言沒有絲毫感激,她雙眸灼灼地望著底下低頭木然坐著的煜王,面上緩緩浮現慘然的笑容。盡管緊接著又有數名官員起身直諫不愿接受蕭國和親的提議,但煜王自始至終都沒有出聲。沈綠衣臉上的笑容也終于從慘然變成絕望。 同為女人,同樣歷經與和親有關的事情,云傾頗能理解沈綠衣此刻的心情,甚至覺得沈綠衣比自己更加悲涼,心內竟生出幾分相惜之意。尤其當她看見沈綠衣驟然起身離席時,這種感覺更加濃烈。那迤邐的碧色裙裾在地上仿佛緩緩化作了一道傷痕,隨著她蹲身,黯然地萎靡于地,如凋零的木樨,馨香依舊,光華卻盡褪。說起來,云傾與沈綠衣本是站在對立的兩面,如今,云傾卻沒有絲毫的怨懟,只覺得彼此“同是天涯淪落人”,在命運面前,他們都不得不選擇屈服。 沈綠衣的聲線清冷而恭順,仿佛下了極大的決心:“皇上,綠兒自幼便無父無母,承蒙皇上不棄,養在身邊,皇上待綠兒恩義深重,綠兒無以回報,若是盡綠兒一人之力,可以換回大晉北部邊疆的長久安寧,便也值得,請皇上莫要推辭!” 話畢,她朝著晉帝重重一叩首,姿勢甚是恭謹,并不似賭氣,殿內頓時鴉雀無聲。 始終緘默不語、看不出情緒的晉帝終于出聲了:“綠兒,你的孝心,朕是素來就知道的,你先起來,和親并非小事,朕還要再斟酌斟酌!” 晉帝的話說得晦暗不明,令人一時也猜不透他究竟是想讓沈綠衣和親,還是不想讓沈綠衣和親。 沉默持續了好一會兒,殿內并沒有人出聲,眾人皆覷著晉帝的顏色行事。 最終還是晉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