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國?”錦頤不露怯色,不答反問。 她問的問題太過淺顯了,任何一個人,只要他能稍稍的對美國了解一些,他便必定能答上這個問題,又何況布魯斯本來便是一個在美國生活了大半輩子的美國人了。 像是聽到了一個極其幼稚的問題般,布魯斯撇了撇嘴,絲毫不用考慮便回答道:“為了美利堅人民的自由和平等?!?/br> “是的,為了自由和平等?!睅缀跏遣剪斔乖捖涞囊凰查g,錦頤便立馬揚聲肯定道。 她頓了頓,嘴角掛著一抹看似溫軟的笑意,望向布魯斯的目光里似笑非笑,滿是質疑—— “那么,請問布魯斯先生,在合樂里的這件事前,你真的有做到平等視人嗎?” 她這樣問著,語氣算不得凌厲,甚至可以說是溫和。但偏偏是她這樣一句輕輕柔柔的話語,叫得她身前那三位有些盛氣凌人的洋人無言以對。 從她站出來開始,她講的每一句話,問的每一個問題,便都是在她心里經過細細考量的。 她從不曾像一個憤世嫉俗的人,瘋狂而沖動的在這三個洋人面前痛斥著他們的不公。她穩重的站在他們的面前,神色泰然,冷靜而自持。她打從一開始,要的便是這工部局的局長親口說出“平等”二字。 在這一件事上,他們的處事真的公平嗎?這才是錦頤真正要問的問題。即便這個問題的答案,每個人都是心知肚明。 聽了錦頤的問題,布魯斯的面上忽然便露出了幾分難色。 在面對華夏的人民和世界各強國的人民時,他們強國之間的人總是相互庇護,大行方便之門的。這是約定俗成的一件事,也是事實,無可辯駁。 他們不愿意承認他們的不平等對待,不愿意承認在合樂里一事上他們是錯誤的一方,為的便是他們的大國形象—— 一個強大的國家身上,是不應當有污點的。這樣的榮譽感,就像是一個越德高望重的人,便越愛惜自己的名聲,越愛惜自己的羽毛一般。 錦頤了解這些人的心理,于是干脆便將事件的矛盾沖突直接安在了美國的國家形象上。 洋人待華人如何,大家的心中都是心知肚明。但是, “平等”兩個字自來便是你美國奉行的信條,“平等”兩個字又是你這個美國人親口說出來的,假使今日你否認了洋人待華人的不平等,否認了合樂里的暴行,最終影響的,只能是你們美國的國家形象。 這才是錦頤口中“虛偽”的真正含義,也是錦頤一番話,真正對布魯斯產生壓力的來源。 與其自相矛盾,自己毀壞自己的大國形象,倒不如利落的承認了自己的過失,或者還能贏得一些“敢做敢當”的好名聲。 說到底,錦頤這一番話,其實并沒有給布魯斯留下其他的任何選擇。 那些跟在游、行隊伍中的普通民眾,或許并不懂得這其中的彎彎繞繞,以至于到了現在也都還弄不清楚錦頤與布魯斯在這幾句對話里究竟較量了些什么。 但除了那些常年只為了生存而奔波的民眾們以外,謝錦言是懂的,上海大學的學子們是懂的,那些在自己的就在職場、慣于與人打交道的人們,也是懂的。 他們只需稍加思忖一會兒,便想了一個通透。于是,他們望向錦頤的目光頓時便變得亮晶晶的,望向布魯斯的目光則更是如火如炬。 他們迫不及待的想要從布魯斯的口中得到一個結論了。 一片無言中,布魯斯皺著眉思忖了良久,最終還是在矛盾與糾結中,松開了他的眉頭。 他依舊是滿臉肅穆的模樣,他低聲說道:“關于合樂里一事,或許其中還有些其他的誤會,待我們查明,便會重新在報紙上發表聲明?!?/br> “嗚~~~~~?。?!” “噢~~~~~~?。?!” 布魯斯的話音剛一落下,那些聽得懂英文的便直接歡呼出聲。那些聽不懂英文的,在聽得了別人的翻譯之后,便也跟著高聲歡呼。 錦頤聽著他們的歡呼一聲高過一聲,知道他們已然是完全沉浸在了勝利的喜悅里。但其實,這卻并不是她最初所設想的結局。 謝錦言瞧著所有人都在為與洋人交鋒的勝利而歡呼,反而是只有錦頤這個為他們贏得勝利的人,抿著唇有些悶悶不樂,便神清氣爽的向前邁了一大步。 他來到錦頤的身邊,伸出手,一把攬在錦頤的肩膀上,嬉笑道:“呦,我們錦頤這是怎么了?你可是今天的大功臣,快高興點~” “哥?!卞\頤沉著氣喚了一聲謝錦言。 她鮮少這樣鄭重的喚他,所以不覺地,謝錦言便也跟著直起了腰桿兒,正了神色。 “嗯,怎么了?”他問。 “這一次,我們算不得勝利……”錦頤半低垂著眸,冷靜的分析著,“那個布魯斯局長,他并沒有承認工部局錯了,也沒有承認他們的不平等對待。他只說‘誤會’。什么是‘誤會’?‘誤會’的含義便是他們并沒有直觀的犯錯,他們只是因為不小心,才有了些疏忽……” 他們可能會找一個人來頂缸,輕巧的將這個“不小心”罪名放到他的頭上,便算作給上海華人的一個交代。 除了讓一個或許無辜、或許并不無辜的洋人丟掉他的工作以外,實質上什么都未曾改變。 “呼,原來是這個事?!?/br> 謝錦言并未如錦頤所料的那般沉下臉來,反倒又回到了先前嬉笑的模樣。他仍就將手搭在錦頤的肩上,卻將目光投遞在那些仍在瘋狂吶喊歡呼的人們身上。 他說道:“他們承不承認又有什么關系?即便他們只說這是一次‘誤會’,是一場‘疏忽’又能如何?這是他們第一次對華夏人民有了退讓。所以歸根結底,這是我們的一次進步,是我們的一場勝利,你應該開心點的~” 聞言,錦頤隨著謝錦言的目光望去,怔怔的望著那些陷入了狂歡的人們,心里也不知道是種什么樣的滋味—— 她必須得承認,她的確是有些心急了。 這一次的游、行,應當是成功的無疑??墒撬c謝錦言不同,與其他的這些人不同,她無法因為這樣小小的成功而歡欣雀躍—— 抗戰十四年是從什么時候開始的?一九三一年。 現在又是多少年?再過一個月,便是一九二八年了。 清楚的時間印記,無時無刻不在告訴著她,橫禍來臨的速度,要比他們改變的速度快得多。所以,她也必須時時刻刻的要求著自己快一些,再快一些! 她沒有辦法滿足于小小的改變,她只希望改革的步伐邁得再大一些。她知道,這樣的她,已然與她曾經反對的、那些急于求成的人們沒有什么區別了。 可是,假使你不曾親臨深淵,你便不會明白那種對光明的渴望,應是怎樣的至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