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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孫嫌棄宮中的規矩。 站在不遠處好不容易爬上山來的,除了身弱體虛的太孫與陪侍太監外,第三個人便是早前送劉拂二人上山的機靈后生。 后生急道:“莫吵莫吵,繞到李先生清凈就不好了?!?/br> 想來護衛太孫的大內侍衛,此時都專心致志地注視著自己。只要她有絲毫不軌之處,就會立斃于此。 劉拂絲毫不怵,反倒十分張狂地向著太孫望去。 正看到一個錦衣鹿皮靴、銀冠雀翎氅的少年,扯住了一臉兇相的小太監。 面對劉拂的放肆,少年臉上沒有絲毫不滿,眼中甚至還藏著好奇。 太孫果真人如其廟號,仁善的很。 劉拂挑眉點頭,說出口的是致歉的話,卻帶著滿滿的自得:“是某輕狂了?!?/br> 但畢竟是被當今親手教養長大的接班人,她所思所述,都要慎之又慎。 少年姿勢生疏地拱手:“這位兄臺,不知你在此處……” 劉拂接過話頭,輕笑道:“兄臺你來為何,小可來此,就也是為了何?!?/br> 她伸手一指地上歪歪倒倒的酒壇子,又指了指仍在睡夢中的周行:“千秋共一醉,我這兄弟想來酒量淺,我拐他來作陪時便想好了,恐會落得個對影成三人的局面。不想卻有兄臺這場緣分?!?/br> 撿起個早就洗刷干凈的小杯,凌空拋給太孫,劉拂笑道:“兄臺可要嘗嘗我帶來的酒?” 但凡是個有點酒量的男人,站在天南海北的各色美酒佳釀中間,都無法拒絕這個建議。 太孫性情柔弱良善不假,可他到底是個頭遭出宮獨自辦事的少年郎。 即便娘胎里帶著體弱,卻也磨不掉他心中的好奇與躍躍欲試。 想起起居注上太孫親手拆裝西洋鐘的記錄,劉拂抿唇一笑,抬手相邀。 她透過白瓷酒甕中澄澈的酒水,看了眼自己的倒影。 實在不怪并無太多人情往來經驗的太孫過于輕信,實在是她此時的形象足夠哄人——對一個不遠千里而來,只為祭拜詩仙的少年來說,此時輕狂不羈又頗有禮節透出與年歲不同的文采與見解的自己,可堪稱是有著最討太孫歡喜的形象。 狂放卻不粗莽,放蕩卻又心懷天下,欲先近其身,必先投其所好。 不得不說,傾慕李太白的人,定會愛她這一口。 *** 與劉拂所料地不錯,太孫在祭奠過青蓮先生后,便試探著問劉拂方才那番“人情味兒”的感慨所謂何來。 心知定是先一步到此的侍衛回稟,劉拂裝作不知般,大笑道:“倒是我隨口妄言,擾了兄臺登山的雅興?!?/br> 太孫攆著酒杯,輕笑道:“一日之計在于晨,初醒時就能青蓮先生駕前聽到兄臺大論,可謂不枉此行?!?/br> 這是有意試她了。 劉拂不帶絲毫慌亂,侃侃而談:“兄臺且看?!?/br> 她將身遭酒壇一一打開,介紹著各地美酒,與她收來的價錢。 “所謂巧婦難為無米之炊,倉廩足而知禮節……山東乃圣人居所,文脈所在,又豈會在百姓困苦饑腸轆轆時,造這百文錢可買的烈酒?”她冷哼道,“需知這酒勁越醇厚,就越是耗費糧食?!?/br> 其余各地的佳釀,皆是當地特產,且價錢極貴,近乎景陽岡酒的十數倍。 太孫輕啜一口,蹙眉沉思。 今年大旱,山東確實與別處一同上報災情,請免稅負。 世間僅有劉拂一人知曉,山東巡撫欺上瞞下謊報災情,趁機中飽私囊,濫收苛捐雜稅逼死百姓一事,最后可是禍及九族。 自幼學得便是治國之道,哪怕知曉治大國若烹小鮮的道理,在太傅太師等人的教導下,一身浩然正氣的少年從未想過,原來見微知著可如此解。 他暗自記下山東的不尋常之處,平生頭遭強硬地揮退了勸阻的太監,學著劉拂的樣子嘗遍百酒,毫無顧忌地傾吐所思所想。 兩人就這么圍著篝火,席地而坐,直聊到昊日當空。 于太孫而言,竟是從未有過的歡欣喜悅,從未試過的與人意趣相投。 是以直至臨別時,格外的不舍。 已熬了三日的劉拂倚在酒壇上,笑著向不得不離開的太孫揮手道別。 “我姓秦……”到底不愿編個名字相騙,太孫抿唇,微頓,“不知兄臺姓甚名誰,是江南哪處人?” 他們談天說地,卻是連姓名都未交換過。 披發敞衣觀之輕薄無比的劉拂再次揮了揮手,笑道:“此去一別,緣果已盡,兄臺既無法說,便不必強求?!?/br> 太孫咬牙,到底在再三催促中轉身下山。 當他回首已看不見臺上人身影時,只聽到一聲長吟: “……我本楚狂人,鳳歌笑孔丘……” “……登高壯觀天地間,大江茫茫去不還……” “笑孔丘么?”少年輕聲呢喃,有那么一瞬間竟不愿離去。 小太監壯著膽子提醒道:“主子,該啟程了?!?/br> 太孫輕嘆口氣,轉身上了軟轎。 在他百般不舍時,平臺上的劉拂在踹醒了周行之后,已抱著酒壇酣然入睡。 作者有話要說: 明確下:太孫不是男主,只是關鍵人物,阿拂不會進宮當皇后 第85章 懵懂 劉拂并不知她是如何下的山, 當她醒來時,已在馬車上。 “咱們這是到哪了?”她才掀開簾子,便被冷風醒了神。 “已快到了?!?/br> 劉拂輕笑道:“這遭多謝三哥了?!?/br> 周行點頭,沒有多說一個字。 倒是劉拂疑惑道:“咱們是怎么下山的?”又回首望了眼來時滿當當, 現在空蕩蕩的車廂, “那些酒哩?” 周行直接跳過了第一個問題:“放心, 我全敬與青蓮先生了?!?/br> 至于那些酒壇,全讓上山來尋他們的后生分了。 聽見劉拂縮回車廂的聲音,周行喉頭微動, 一張俊臉被春風吹得越發紅潤。 而坐在車內的劉拂, 則對他的變化毫無察覺。 按著抽痛的額頭, 劉拂輕聲道:“三哥,我再睡會?!?/br> 車外周行低低應了聲:“好?!?/br> 劉拂臥回寬大的座位上, 披上方才滑落的錦被與大氅,闔眸后恍惚覺得, 馬車跑得平穩許多。 酒意上頭,又連熬了三日夜, 便是鐵打的人也難撐住。 多日的疲累使她很快沉入夢鄉, 哪怕到了租住的小院也沒醒來。 周行攔住因他們多日未歸而緊張了許久的三人, 彎腰探身進車廂, 小心翼翼地將劉拂從車里抱了出來。 他冷眼瞪視著陳遲,用幾不可聞的聲音道:“還不快移張腳凳來?!?/br> 直直從車轅上躍下,怕會將懷中的少女驚醒。之前為了多多的裝酒,已將車廂里所有多余的東西都移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