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披上時, 卻因一個微弱到幾不可查的動作阻住。 抖了抖披風, 周行掩蓋住自己的僵硬, 狀似無意道:“最近總覺著……你與往日相比,說不出哪里不大相同?!?/br> 他低垂著視線,正巧與低他近一頭的少女目光相對。 對方眼神中的審視與疑惑, 讓周行渾身的筋rou崩緊, 心中說不出的忐忑難安。 他不知她是不是終于察覺了自己的心意, 只知道此時他比面圣時還要緊張十倍。 在黯淡星光下,當看到少女失了血色的唇瓣微啟時, 周行不由自主地屏住了呼吸。 “三哥?!眲⒎靼姿谎?,“你莫跑題?!?/br> 周行一口氣險沒上來。 見他表情不似作偽, 劉拂這才確認,周行并非是將自己的問題拋回來, 以躲避自己的問詢。 劉拂蹙眉, 輕聲緩緩問道:“貢院里到底發生了何事?竟讓你神思不屬到現在?!?/br> 尚未從叵測難安中解脫出來的周行, 打從相識時, 頭遭沒能跟上劉拂的思路。 他僵硬接道:“什么?” 二人離得太近,近到哪怕星光再黯,周行也可以輕而易舉地看見少女眼中濃郁的擔憂。 見周行再不復往日機敏,劉拂眉心鎖得更緊。 她再顧不得方才突然想起的男女大妨, 扯著周行的手腕向他所居的艙室走去。 “阿拂?!敝苄袇s站定了腳步,一動不動,“吹吹風吧,我心中紛亂錯雜,需得靜靜?!?/br> 觀劉拂眼中沒有絲毫自己期盼的旖旎情思,周行輕嘆口氣,收回期盼,苦笑道:“連坐兩回糞舍,于我來說已是自落草起從未有過的艱難,會有些變化也屬正常?!?/br> 劉拂覷他一眼,并未撒手,亦未再往屋中走,而是帶著人來到船頭處的欄桿旁。 她松開周行,雙手撐桿,穩穩地坐在上面:“可惜有月無酒,不過有三哥的心事佐景,也算不錯?!?/br> 方才周行的話,她信。 她也曾是簪纓世家出來的公子哥兒,自然曉得那九日對周行來說,會是怎樣的煎熬。 但劉拂卻不信,這是他近來沉默許多的原因。 周行言行刻薄,平日里的作為可稱得上放浪形骸,但以他心智之堅,絕不會僅因一個小小糞號便轉了性子。 劉拂拍了拍手邊的欄桿:“坐?!?/br> 一旁突地沉了沉,便是不回頭去看,也可知道是周行翻身坐了上來。 她也不催促,只仰頭看著并沒什么好瞧的夜色,等著周行自己開口。 “我與奇然,也確實同你所說一般,早早就被圣上預定成了輔佐太孫的青年臣子?!敝苄谐冻鰝€笑來,“因著奇然是方家幼子,方大人素來疼惜他,只教他專心讀書,日后忠君愛國。而我……” “而我,則是從小就被教導著要為了家國天下,為了太孫尊位穩固,不計一切?!?/br> “我自幼便知曉,祁國公府的榮耀,有大堂兄去抗。二哥是父親的嫡長子,且與太孫年歲相差許多?!?/br> “是以,我周行于周家、于父親來說,唯一的意義,便是能將祁國公府緊緊地綁在‘孤臣’二字上。就如我叔祖為助圣上鏟除外戚而獲罪被斬,高叔祖因救駕多次英年早逝一般?!?/br> “我的命,便是來拿使的?!?/br> 周行扯起嘴角,面上并不帶絲毫悲涼,反輕笑道:“祁國公府世代忠心,只做天子臣?!?/br> “從我懂事起,便知侍君如侍國,為了大延千年昌盛,可不計一切?!?/br> 可君王多疑,想要得到一個帝王全部的信任,又談何容易。 方奇然之父脫出本家,一心侍君;武威大將軍早早將獨子拎上戰場,為圣上執密事。 就算是她的祖父忠信侯,當年將自己送去無依無靠的小天子身邊,除了護衛圣上之意外,亦是為了在她女兒身暴露時,能憑著幼年而起的情意從欺君大罪中搶出一條命來。 從龍之功無人不想得,但如祁國公府這般將子嗣當冷冰冰的工具使的,整個大延或許也僅此一家。 劉拂只靜靜望著他,也不出言勸慰。 她知曉,以周行的驕傲,不論何時都不需要旁人的安慰。 是因為信任,才能讓周行對她展露心扉。他既缺個傾訴的人,那她就好好的聽。 聽進心里去,再不對外人吐出一個字。 “阿拂,你問我因何而變?” 劉拂側目,看周行憑欄而坐,面容和煦如春陽。江風吹起他的鬢發袍角,卻吹不走他眼中的堅定。 周行輕而緩地認真道:“我于糞舍旁,看著對過與左右無數考生,慘白著臉搖搖欲墜。我不知他們拼了命奮筆疾書,有多是為了天下蒼生。但我知曉,一開始促他們讀書的原因,多是因為想要掙破與生俱來的貧寒?!?/br> “為君者治國,高位者獻計,他們是為了天下不假,眼中卻總沒有天下人?!?/br> “大庇天下寒士俱歡顏……談何容易?!?/br> 周行將心事盡吐后,終于轉過頭來看向劉拂:“阿拂,若我.日后做了什么你覺得罪大惡極的事,只盼你記著今日情意,莫與天下人一同恨我?!?/br> 劉拂注視著面前的男子,他身形仍帶著少年的單薄,可眼神中卻帶著讓她動容的堅定。 她突然想起在周默存死后的第五年,翻看史官筆錄時,驚訝得無法克制住手抖的自己。 世人皆道周相為了鏟除異己不擇手段,卻只有她知曉,背盡罵名的背后,實是為了萬千黎民。 可惜為了朝局穩固,真相注定了要在多年后才能見諸于人前。 是周家此代皆如此,還是僅有一人如是? 劉拂閉了閉眼,重新睜開后鄭重道:“好,我一直信你?!?/br> “阿拂,有月無酒畢竟不美,廚下有阿存早前在紹興覓的棗子酒,味甘性淡養胃健脾,不如嘗嘗?” 劉拂可有可無的點了點頭。 周行點頭,眼中滄桑盡褪,含笑道:“你身子還未康復,便是有陳遲與侍衛們跟著也不夠妥當,既然此次春闈咱們都不參加,不如我陪你棄舟換車好了?!?/br> 話中不帶絲毫問詢的意思,又因劉拂才說過信他,不好立時反駁,只得捏著鼻子認了。 今晚聽周行剖白了一場心事不假,被他下了套也不假。 轉身從欄桿上一躍而下,劉拂哼了一聲:“陸路難免乏累,還是早點歇息吧?!?/br> 正欲取酒的周行:…… 他立住腳,望著少女的背影慢慢遠去,直到消失于門后時,周行的唇邊才溢出一絲笑意。 前路多坎坷,他卻不愿放手。 阿拂她,當可與共。 *** 第二日一早,劉拂收拾妥當帶著陳小晚出門時,周行已說服了眾人。 他們與四人告別后,便下船于臨清等候蔣家派來迎接“少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