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慧一直沉浸在自己的思緒里, 車子也只是機械地蹬著, 直到后座的允文大聲提醒她：“姐，姐，哥已經拐彎了！”

    葉慧停下來，看見大哥已經拐向了另一條路，不由得啞然失笑，想得太投入了，忘記看路了。允文說：“姐，要不我來騎吧，我帶你?！?/br>
    葉慧也沒堅持：“可以?！边@半年來雙胞胎開始長個兒了，長得比她還高了。

    他們趕上葉志飛的時候，都快到魏楠家樓下了。這是魏楠父親所在學校的宿舍，這年代最常見的筒子樓，所有的房子都是統一的格局，一個房間被隔成前后兩間，一家四口擠在這兒生活了很多年，魏楠還有個小他五歲的meimei，正在讀師范。

    葉志飛說：“魏楠家就在樓上，他家住四樓，我們去302找那個老師吧?！?/br>
    葉慧手里提著水果和點心，第一次上門來，總不能空手而來。允文有些緊張地捏了捏袋子里的口琴，對即將見到的老師心里有些沒底。學校里放寒假了，老師們都在家休息，上下樓進出的人不少，他們看見兄妹四人，都忍不住好奇地多看兩眼，四兄妹長得惹眼不說，還有兩個長得一模一樣的雙胞胎，本來就格外引人注目。

    葉慧踏著熟悉的樓梯，上樓的時候還擔心遇到魏楠父母和meimei，怕不知道用什么面目見他們，結果并沒有，轉到三樓的時候，她暗暗松了口氣。葉志飛說：“就這兒了吧，門關著，不知道在不在?！彼e起手敲了敲門。

    葉慧看著302，玻璃窗和門頭上的玻璃全都用報紙糊住了，從外面看不見半分里面的情況。過了一會兒，才有人過來應門：“誰??？”

    葉慧連忙說：“是瞿老師嗎？我是魏楠的朋友，我弟弟想跟您學唱歌?！?/br>
    門打開了，一個上了年紀的瘦小女人站在門內，頭發有些花白，臉上皺紋也不少，她隔著眼鏡紳士地打量著門外的四個人，又看到了雙胞胎，問：“幾個人學??？”

    葉慧將允文往前推了一下：“就一個。小文跟老師打招呼?！?/br>
    允文連忙說：“老師好！”

    瞿老師點點頭：“進來說話吧?！彼龑㈤T打開，將葉慧兄妹四人讓進屋。這回她沒有再關門，直接讓門敞著。

    葉慧進去之后，發現屋里光線有點暗，靠窗有一張帶抽屜的書桌，上面擺著些書、臺燈以及一個地球儀，靠墻的位置有一臺立式的鋼琴，是的，是鋼琴，不是風琴，葉慧對風琴還是熟悉的，她教書之后還學過一點，不過沒什么天賦，加之學的時間太遲了，沒學成樣子。房間中央有一張矮桌，估計是平時吃飯用的，靠里墻的位置則放了一張單人床，上面收拾得干干凈凈，并沒有放任何東西。

    葉慧迅速掃了一圈，將東西放在矮桌上：“瞿老師，我叫葉慧，這是我哥，葉志飛，這兩個是我弟弟，葉允文和葉允武，他們是雙胞胎，今年剛滿十三歲，讀初二，要學音樂的是允文?！?/br>
    瞿老師點點頭：“坐吧?！彼约涸跁狼暗奶僖紊献讼聛?，將藤椅挪了個位置，斜著身子對著四兄妹，“我聽魏楠說了，有一個孩子愛唱歌，想要學音樂。我跟他說，我很多年不教音樂了，現在是個地理老師，只怕不能勝任。他說希望我試一試，那我就勉為其難試一試吧。孩子，來給我唱支歌吧?！彼脺厝岬哪抗庾⒁曋饰?。

    允文從來都是天不怕地不怕，此刻被對方的眼神一注視，頓時有點緊張起來，張了張嘴，不知道唱什么好。葉慧鼓勵他：“小文，不怕，你就唱你喜歡的，唱給瞿老師聽?！?/br>
    葉志飛給他出主意：“要不就唱吧?！?/br>
    允文舔了舔唇，然后張開嘴：“春天的花開秋天的風以及冬天的落陽……”

    剛開始還有點緊張，慢慢就放松開來，并投入到歌里去了，少年還不懂得青春已逝的憂愁滋味，他唱得明朗輕快，跟原歌的感情基調不太相符。葉慧也聽出來了，她悄悄地看了瞿老師一眼，只見她的手指在藤椅扶手上輕輕地敲打著節奏，側著耳聆聽著允文的歌聲。

    瞿老師沒有打斷允文的歌，一直等到他唱完，這才說：“你的嗓音條件不錯，不過唱歌的技巧還有待提高，尤其是發聲的部位不對，你是用嗓子在發聲，而不是用氣發聲，這樣唱歌就會比較累，而且有些高音就會唱不上去。其次，你唱歌的時候只注意了節奏和音準，而忽略了感情，這樣的歌感染力是不夠的?！?/br>
    允文挺不太懂老師的話，只是睜大了明亮的黑眼睛看著她。瞿老師看著少年略倔強的神情，不由得微微笑了一下，這是葉慧第一次看見她笑，覺得她特別慈祥，她趁機說：“瞿老師，我們都不太懂這中間的區別，請您指點?！?/br>
    瞿老師坐在躺椅上，身體往后靠，然后說：“我示范一下。你注意聽：一條大河，波浪寬……這是一種唱法；還有一種：一條大河，波浪寬……葉允文，你覺得哪一種聽著舒服？”

    允文用手撓了撓鬢角，說：“第二種，聽起來更寬更亮?！彼f不清專業的術語，只能用他的感受來表達。

    瞿老師微微點頭：“對，第二種就是用氣發聲的，這才是真正唱歌的方法。你如果感興趣，就可以先在我這里學習一段時間，我教你怎么發聲?！?/br>
    葉志飛說：“允文，快謝謝老師?！?/br>
    允文趕緊朝瞿老師鞠了一躬：“謝謝老師！”

    瞿老師說：“寒假還有半個多月，從明天開始，你過來找我，每天上午練習兩個小時。你口袋里的是口琴吧，會吹嗎？”

    允文點了點頭：“會一點?！?/br>
    “那吹一段來給我聽聽吧?！?/br>
    允文拿出口琴，開始吹，從來沒人教過他，一切都靠他自己摸索。葉慧驚訝地發現，他已經能把這首兒歌吹得非常準了。他對音樂和樂器這么感興趣，瞿老師又有鋼琴，如果能教他學點樂器該多好啊。

    瞿老師聽完了：“跟誰學的？”

    允文有些靦腆地笑：“自己吹的?！?/br>
    瞿老師滿意地點了點頭：“可以，興趣是最好的老師。你明天再來吧，現在可以回去了?！?/br>
    葉志飛猶豫了一下，說：“老師，這個費用問題——”

    葉慧趕緊打斷他：“哥，你跟小文小武先出去吧，我跟瞿老師再聊聊?！?/br>
    葉志飛看著meimei，不過還是答應了，帶著雙胞胎出去了。葉慧禮貌地對瞿老師說：“感謝瞿老師愿意教我弟弟，我們也不能白耽誤您的時間，所以這授課的費用我們還是要給您的。不知道該給您多少學費合適？”

    瞿老師微愣了一下，然后搖頭：“不用學費，喜歡，就來學吧。這個年頭，愿意學藝術的不多了?！?/br>
    葉慧堅持：“那多不好意思啊，這么麻煩瞿老師，還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