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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是應該多讀兩年書去,讀圣賢書還能讀壞了不成?再說,也沒讓他死讀書,講官也有講評朝政方面的事嘛。 ——光聽講評跟真的實際上手能是一回事嗎?圣賢書里明說了要“學而時習之”,皇帝說太子稚嫩,這稚嫩不就是因為從未有機會習之嗎? 皇帝這個話里的邏輯漏洞是非常明顯的,領頭上書的御史膽氣最壯,當即就給指了出來。 后來者也不甘示弱,跟著揪住了另一個話柄:“陛下的意思是,兩年之后就可以讓太子出來習政?陛下賢明,既然明確了時限,臣等愿意遵旨?!?/br> 皇帝就有點結舌,兩年不過是個順口的量詞,他哪里有明確的意思?但這時候反口,為人君的面子上未免太過難看,就想先應下來,拖到兩年之后再說。 齊王派見勢不好,忙又跳出來打岔。太子因占了正統,困在淺灘里都有這么多人肯站在他那邊,長年累月地為他發聲,真讓他有機會入朝,屆時掙脫了東宮那個小天地,龍飛長空,再想弄他下去豈不是難上加難? 所以即使知道是個托辭,皇帝心中仍是以齊王為重,齊王派也不敢冒這個險,要盡一切努力把太子束縛住。 而太子派認為齊王派根本沒這個發言資格,你家齊王早該滾去封地上了——于是議題又歪掉。 單就道理而言,齊王派是很吃虧的,因為齊王打封王那天起就該就藩,但事實上是他一天也沒去封地上呆過,楚王年歲更小,好歹還去呆了兩年呢,之后才硬賴回來的。齊王派在這一點上只能拿齊王的孝順做遮羞布,這其實也很站不住腳,一說出來就叫人照臉噴回來了。 “你這意思是,立朝以來分封的那么多藩王都是不孝了?滑天下之大稽!” 這時就該輪到皇帝出面,拉個偏架,把遮羞布糊得厚一點了:“朕早已說過,齊王生母身體有恙,一直纏綿病榻,所以才多留齊王一陣,以全他孝心。待他生母病愈,自然會令他去封地的?!?/br> 齊王生母就是衛貴妃,皇帝心頭的朱砂痣,群臣就不怎么好評價了,總不能反問她為什么病這么久,總是不好也不死吧?皇帝要是直接就說不叫齊王就藩也罷了,脖子硬的官員還能出來以死抗爭一下,他就這么含糊著,一個皇帝存了和稀泥的心,臣下還真不好硬來。 畢竟皇帝春秋雖長,眼看著快五十歲的人了,但精神還是十分健旺,再坐個十來年龍庭一點問題也沒有,沒到生死存亡必須撕破臉的時候,太子派能做的最大爭取也就是據理力爭罷了。 于是太子派頭腦清醒地又將議題正回去,這回讓了一步,說不叫太子接觸實際政務就罷,跟著上朝旁聽一下總成吧? 又是那個領頭的御史最敢言,直接把皇帝拿出來舉例了:“先帝在時,十分器重陛下,陛下年十五時已入朝聽政了,如今太子年將三十,再如垂髻小童般關在深宮,便是百姓家亦沒這個道理吧?” “正是如此——” “臣也是這般想法——” 太子派跟著一片應和之聲。 皇帝再度被架住,這時齊王派終于開了竅,找到了攻擊的新姿勢,揚聲指責太子派結黨連謀,威逼君上,其心可誅,該拉出主謀首腦來罷官免職,逐出朝堂。 太子派聞言勃然大怒,站在太子那邊的,當然不全是心向正統維護公義的,想著投機買低、在太子困難時為他說話以圖將來的也不少,但不管目的如何,太子派都一致以為自己的立足點是高尚無私的,太子是現今的儲君,未來的天子,替他說話算什么結黨?給藩王洗地的才是! 太子派當即把“結黨”的帽子反扣回去,言談里少不了又捎帶上齊王。這么循環往復下,卷進來的人越來越多,這種熱烈爭論的氣氛是很能感染人的,漸漸連中間派都保持不了沉默了,忍不住要出來發表一下意見,三方夾在一起,吵得如癡如醉,整個停不下來,把莊重的朝堂吵成了個集市。 這么大規模又這么持久的當朝對峙外廷一時半會還得不著消息,但內宮是已有耳聞了。 東宮偏殿里,周連營和雷元文兩個坐著,見到太子下了學,匆匆進來,都站起身來出迎。 “朝上如何了?” 周連營道:“人剛來報過一遍,還未散朝,仍在吵著?!?/br> 太子揚眉:“看來是鬧大了?” 雷元文興奮地道:“早該鬧一場了,哪怕鬧不出個結果,叫齊王頭痛一痛也好?!?/br> “鬧不出個結果,那不等于白鬧?!碧拥?,“損人卻不利己?!?/br> “能損人總比損不了的強?!崩自倪€是很興奮,摩拳擦掌的,看樣子恨不得自己也能跑朝上去損一損?!霸僬f,殿下怎么知道就利不了己,說不準就給鬧成了呢?!?/br> 太子不由失笑,搖頭道:“你呀,唉——不過你這樣倒也不錯,想得少,煩惱也少,孤要是能像你一樣就好了?!?/br> “想得多也沒什么用啊,”雷元文大咧咧地道,“像子晉這樣,在這里糾結半天了,我看他也沒糾結出個頭緒來?!?/br> 太子便看一眼周連營,兩人眼神一對,相視苦笑起來。 太子就嘆氣:“還是子晉知我心啊?!?/br> 御史和翰林的這次聯名上書瞞得很緊,東宮昨日才得到了消息,他們為太子說話發聲,但其實不代表太子就能控制他們,許多太子派辦事之前并不會和太子通聲氣,太子最多能做的,是靜觀其變。 而對于此次事件,太子的心情其實十分搖擺。 第93章 就太子自己來說,并沒野心要入朝,因為現階段實在不是好時機,皇帝一直就想換掉他,他閉門讀書才有喘息空間,伸手到朝政里太早。 但另一方面,太子今年已經二十八了,沒兩個月又長一歲就二十九了,男人在這個年紀,總會生出一點做事的雄心,太子自然也不能免俗,作為未來的天下之主,他的雄心更不止一點,能把自己按捺到如今已是有十二分的自制力了。 所以習政這事,到底是成了好,還是不成好,太子還真是難以分辨心頭滋味。他把兩個伴讀都叫來,也正是因為拿捏不定主意,雖然兩個小伴讀一個沒入仕,一個官還小,幫不上什么忙,但有一起長大的情分,處起來舒服,聊起天來也能聊得爽直,比和別人在一處都更能排解壓力。 比如這時,雷元文的肚子發出了一聲響亮的叫聲。 “哈哈,”太子被逗樂了,“算了,不發愁了,愁也沒用,吃飯吃飯?!?/br> 就令人擺膳,君臣三人湊到一起先把肚子填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