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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那種很會過日子的女人。 這本不過一間塌了半檐的偏殿,外間曾經結滿蛛網的佛像被清掃的干干凈凈,供桌擦的一塵不染,上面一只殘了半邊的瓷瓶,供著一枝春桃。 內間有一土炕,炕上鋪的褥子,是拿她的裙子制成的。 趙蕩本就眼深鼻高,總算衣著整齊,歪坐于褥子上,雖瘦的嚇人,臉上神色卻還好。 見齊森來了,如玉放下水碗,出了偏殿,與齊森一起出了寺院,在春綠新萌的山桃間穿行著。她已經換回了農家婦人的妝束,發總在后頭挽著髻子,一根竹簪插著,齊膝的短襦裙,不過三天的時間,廢廟一張破炕上有鋪有蓋,就連所有蒙塵殘落的佛像都清掃的干干凈凈。 三年前這個時候,趙蕩聽聞趙鈺要往渭河縣奪璽,怕沈歸要生叛心,帶隊去捉他老娘,恰就是這個時候。那時候,她是陳家村的小婦人,有一處十分明媚的院子,依山傍水,扎的整整齊齊的籬笆架下栽滿了葫蘆廟子,他不小心踩扁了一顆,她隨即皺眉,眉目間那挑釁與不屑,此時回想起來,猶還記得清清楚楚。 “云內大營外有許多花剌兵盯著,通往大營的路上,也布滿了花剌兵。朝廷已經派了欽差專程盯著沈歸,就是怕王爺逃京后要往云內去投奔他?!饼R森摘了一枝春桃在手,看得許久,終究不敢造次,又道:“但沈歸說,咱們可以往奉圣州去,奉圣州鴛鴦淖那地方,有一處前遼皇帝的行宮,如今由安敞掌著,你們在此等待,不日安敞就會來接你們?!?/br> “什么叫你們?難道你不去?”如玉問道。 走到一處殘垣側,透墻可以看到院內刷馬,閑聊的侍衛們。齊森不答,轉而問如玉:“你可知從京城到夏州,快馬加鞭需要多久?” 如玉上一回誘殺趙鈺,恰走過那條路,估摸了一下道:“約莫兩天一夜!” 齊森道:“徜若中途有供接應的馬匹,還能更快。你該知道,王爺與金國兵馬大元帥完顏胥交情頗深,徜若當日王爺不往許州劫持你,而是一路快馬加鞭北上,趁著邊關將士還未接到京中急令的情況下殺了張虎,引金兵入關,且不說花剌人,就是西京和開封兩座大營也守不住趙宣,此時也許王座已經易主?!?/br> 兩兄弟打架,你喊了東家來幫忙,我喊了西家來幫忙,大家一起將老祖宗一磚一瓦蓋起來的房子拆個一干二凈,由國及家,大約可以這樣形容。 如玉道:“趙宣做的不對,王爺若也照著他的樣子做,大行皇帝只怕要氣的從棺木里爬出來?!?/br> 齊森終是丟了那枝山桃:“王爺敗就敗在,沒有想到身為開國老將,張登那個老賊竟會打開國門放花剌人入境。既便失利之后逃出京城,也沒有想著逃往夏州去引金人來援,劫你或者不對,但沈歸總算是自己人,他或者也有不君子的行徑,但從未想過賣國求榮?!?/br> 算起來,兩兄弟,趙蕩比趙宣好了太多太多。 齊森見如玉默不作聲,撩起前襟忽而就半屈膝跪到了地上。如玉叫他嚇得一跳,問道:“齊護衛,你這是做什么?” 非但他,院中幾個護衛也都出來,齊齊跪到了齊森身后。 “公主,我來時走漏了形跡,只怕花剌兵不時就要追來。我帶著護衛們逃出去,引開追兵,我將王爺交到您手上,是要送給張君,或者等待安敞來救,一切由您自己決擇,可好?” 帶齊森總共九個人,是趙蕩身邊出生入死的兄弟,一雙雙眼睛齊齊盯牢如玉,要找她要個答案。 如玉一眼掃過去,抗不過他們灼切的目光,朗聲道:“蒙諸位重托,我必定守著王爺,等安敞來接?!?/br> 齊森帶頭,雙手支地,沉默著,卻鄭重其事于她裙前重重拜了三拜。 * 當夜,趙蕩燒略退了些,盤腿坐在西殿的大炕上,眉頭深重,聽齊森的計劃與安排。 朝廷的追兵并不可怕,可怕的是張震手下那些花剌兵,他們是一心要取趙蕩首級的,而此時也許已經找到了大同府,不出兩個時辰,便要搜到這破廟中來。 齊森計劃穿著趙蕩的衣服,偽裝成趙蕩,手下八個護衛,一個一個,以死士的方式誘著花剌兵,一人頂著,余人奔逃,等到戰死,再出一人頂上,如此逃下去,約莫能堅持七八個時辰,那將足以將花剌兵引到幾十里以外,好叫安敞帶走趙蕩。 等最后花剌兵發現齊森不是趙蕩,必然也要殺了他,他將是九個人中最后死的那個。 火盆照亮著趙蕩的半邊臉,他面無表情,一雙深目梭視過地上并排而站的九個人,問道:“你們皆是孤自悲田坊里抱出來的,無父無母無親人,跟著孤多少年出生入死。還有什么遺愿,說出來,孤有生之年,必當滿足?!?/br> 九個身長八尺的年青護衛們眼看赴死,卻并不悲壯,相反還略有羞澀。彼此相視著笑了許久,趙蕩自來的威懾還植在心中,不敢發言。終是齊森說道:“兄弟們別無所求,但求公主能于這殿中一舞,兄弟們聽公主一歌,賞公主一舞,此生再無所悔?!?/br> 如玉當初在云臺上跳舞,趙蕩府上的護衛們皆是一清二楚的。她先就紅了臉一笑,轉身問趙蕩:“可否?” 趙蕩微微微后仰了仰,火光照耀不到他的臉,如玉自然也看不到他的眼神。 如此以身赴死,只為能救趙蕩一命,雖各各皆是蒙了他的養恩,但其舉動也叫如玉敬服不已,她起身走到那火堆邊,九人皆往后退了三步,圍成個半圓坐到了火畔,以為如玉要于這火盆旁,重現當日于云臺上那身姿曼妙,音如白練的一舞。 眾目睽睽之下,如玉掏空火膛,自周圍空架著柴火,架到一尺多高,再深吸一口氣吹進去,頓時火苗騰空竄了起來,將整個大殿照的光亮。 這簡樸的地方別無長物,唯有幾只破碗。如玉取了幾只瓷碗出來,依次斟水排開,試著敲了幾下,添添減減,很快就找準了音符,再敲一連串的音,聲綿延而幽遠,于這初春的深山中,古意寒然。 如玉輕輕敲著,自覺像個討飯的乞丐一樣。他們眼看離別赴死,欲看公主一舞,她無衣無飾,抬頭一笑道:“好歌不是一人之功,我不過一歌者,還要樂師伴奏,更要舞服相添,方有音聲婉轉。既諸位將行而無歸期,不如我送諸位一首行歌壯行,可好?” 她默息,垂眸,于火畔輕輕敲著那磬,出聲已是婉轉:“ 行行重行行,與君生別離。 相去萬余里,各在天一涯。 道路阻且長,會面安可知? 胡馬依北風,越鳥巢南枝。 相去日已遠,衣帶日已緩。 ……” 這首,是一首古樂,流唱于世至少千余年,所唱的,是一個婦人對于遠在他鄉丈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