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便有許多人涌入書店,皆是禁軍侍衛。再接著,走進來的才是皇帝。他穿著明黃色的朝袍,山羊胡子,兩眼混濁不清,透著滲人的寒氣。 張君隨即也扔了兵器,屈膝就跪。隨著嘩啦啦一陣下跪之聲,如玉手中還攥著那把彎刀,也跪到了地上。 張誠一直跟在皇帝身后,顯然皇帝是他請出宮的。他也收了往日的嬉皮笑臉,見歸元帝站不穩,連忙上前去扶。 歸元帝也許有些眩暈,站了許久不曾挪步。直到張誠扶他在椅子上坐下,屋子里所有人都清了出去,唯有自己的禁軍侍衛時,召如玉至前來,問道:“他以你作挾?要殺張欽澤?” 如玉默默點頭,與張君跪到了一處。 既趙蕩不敢叫張君出城,可見果真一兵一卒都未曾發,仍還在西京與開封兩座大營,靜待皇城之變?;蛘哒f,靜待皇帝之死。 至此,歸元帝的心才算徹底涼透了。身為皇帝,卻也是凡夫,他沒想過千秋萬代,至少還想再干幾年,并為此而一直在與疾病做斗爭,卻不曾想,兒子要殺他,已是勢在必得。 他轉身問趙蕩:“南部諸州大亂,你不曾派得一兵一卒前去鎮壓吧?” 趙蕩閉著眼睛道:“兒臣罪該萬死?!?/br> “你確實該死。須知家國天下,咱們皇家,是坐在整個大歷的疆土上,屁股底下狼煙四起,你爭來朕的位子,又如何能坐得穩?” “狼子野心,狼心狗肺,空有野心而不能兼顧內外,朕要你何用?”歸元帝面色蠟黃,不停往下滴著汗珠,巍巍欲倒,拂袖道:“放張君出城,跟朕回宮,有什么話回宮再說?!?/br> * 目送皇帝一行人撤走,張誠跟在他夫妻身后,忽而一聲笑道:“二哥,這一回你得謝謝我,若不是我快馬加鞭到宮門外,又托和悅請出皇帝來,你今天得死在這里?!?/br> 如玉回頭瞪了他一眼道:“兄弟可不就是拿來救命的?你若有難,難道你二哥不會救你?” 到了墨香齋門外,張君幾步竄上房頂,揀下如玉那掛于房脊上的小布兜兒掂了掂道:“大約還剩得一半,想要出趟外差是不夠,可出去隨便走走,銀子還是夠的?!?/br> 如玉聽他話里有話,笑問道:“去那里?” 張君反問:“你想去那里?” 如玉歪著腦袋想了想道:“我想回趟陳家村,瞧瞧我的院子,看看我那些熟人們,看他們可還好?!?/br> 張誠也是一聲笑:“窮壤僻壤的小山村,有什么好看。你是沒有去過好地方,等我們兄弟幾個將來閑了,帶著你大好河山走一走,你才知道人外有人山外有山?!?/br> 張君白了張誠一眼,帶著如玉上了馬,策馬卻是出城的路徑。 張誠攆了幾步,追著喊道:“就讓我送送你們又能怎樣?” 張君總算勒停了馬,等著張誠攆上自己,兩兄弟帶著如玉,一路說說笑笑,往城門口而去。 今日城門口也盤查的分外嚴,守城的衛兵顯然認識張君兄弟二人,抬頭掃了半天,問張君道:“但不知張翰林要往何處去?宮里才出的旨意,京中但凡五品以上官員,出入京城都須出示公函,若無公函派遣,不能出城?!?/br> 趙蕩今天敢在西市動手,就證明他已經掌握了整座京城,皇帝被架空了,太子寄予希望的援兵還在半路,也許今夜他就要動手。張君身為御前翰林學士承旨,是帶著皇帝圣諭的。 他將圣諭呈上,但如今這些守兵們已經全換了趙蕩的人,放不放他們出城,仍還要看趙蕩的意思。 守兵道:“張承旨可以,但尊夫人與貴府三公子,不能出去?!?/br> 張君與如玉相視一笑,解釋道:“本官雖有公事在身,卻也想帶自家夫人一起出去踏踏青,至于我兄弟,不過順道相送而已,旋刻即回?!?/br> 城樓上,齊森一雙寒目,正在冷掃著城樓下的張君一行人,吩咐手下道:“放張欽澤出城,帶五百人圍殺,記得不要傷了那小媳婦兒,要原原本本毫發無傷的帶回京城,送到王府?!?/br> 這人問道:“張誠怎么辦?也放出去?” 齊森一聽張誠二字,先就一聲冷笑:“那不過是個軟蛋而已,大約也知道自己命不久矣,要跟著張君逃命去了,放出去,一起殺!” 張君兄弟二人出城不久,便有一馬自城外疾馳而來。來人下馬上了城樓,遠遠對著齊森吼道:“不好,夏州關口有十萬花剌兵入歷,只怕是張虎放進來的???,快去通知王爺?!?/br> 齊森也是嚇出了一聲冷汗,直接躍上城樓,跨上一匹快馬便趕往皇宮。 * 入宮仍是拼了命一樣的奔跑,進了福寧殿,兩個皇子,三省六部的大臣們皆跪在大太陽下,鴉雀無聲。 齊森快步走到趙蕩身邊,跪而耳語。趙蕩只聽得一句,隨即深目圓睜:“張登這個老賊,他竟……” 不顧內侍們的阻擋,他膝行著爬進殿,至歸元帝身邊,那件鴨卵青的外氅上淚痕斑斑: “父皇,兒臣不曾發兵,已是大罪??墒嵌蹫榱四軌驅箖撼?,如今已然兵臨城下。兒臣便是狼子野心,也比不得他賣祖求榮。兄弟鬩墻,不過內亂爾,引夷入境,不是狼子野心,而是昏庸無能,是任夷宰割。 兒臣此舉,實為被逼無奈,還望父皇明察?!?/br> “你說什么?”歸元帝立刻就站了起來,臉色由黃轉綠,一身的力量,全在那雙眼睛之中,顯然也是初聞此事。兩個兒子,一座江山,他們一生的才華與精力,全耗在了彼此殺伐上。 歸元帝猛得仰頭,直挺挺暈了過去。 * 半個時辰后,短暫的,歸元帝又醒了,兩個兒子就在當庭跪著。 他有龍床六張,后六宮不知多少床榻,那一張都可睡得,可有這樣兩個年近三十虎視眈眈的兒子盯著,天底下沒有那一張床能叫他睡個安穩的好覺。 他們是他身體里發出的胎芽,吸噬著他身體的養份長成了參天大樹,如今都心懷詭異,欲要殺掉對方,也欲要殺掉他。 趙蕩通過殺掉趙鈺,奪得京外兩座大營的絕對控制權,而儲君趙宣,則意圖引外夷入國,來與之抗衡。如此舉動,愚蠢之極,這那是兒子,這是索命纏魂的冤親債主,名為兒子,實乃孽障。 而他膝下只剩這兩個兒子,江山還得要他們傳承,并破敗下去。 “若是朕的鈺兒還活著,該有多好?!睔w元帝任憑端妃給他喂著參湯,半流半飲,唇角澹澹:“他替朕守著國之門戶,朕什么也不用怕,能安安生生睡上一覺?!?/br> 他就躺在臨窗的大榻上,兩個兒子跪在三月的艷陽下,就在他的眼底,他能看得一清二楚。 端妃笑道:“都是好孩子,誰家的孩子們不打架,您對他們也太苛刻了些?!?/br> 歸元帝望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