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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張誠。靜心齋一場大鬧,他未出面,卻一直在窗外瞧著。生他養他的姨娘成了謀殺未遂的殺人犯,他也不過在窗外時露了一絲比哭還難看的苦笑,此時已是風輕云淡,手中一把折扇啪一聲合上,走到如玉身邊,恭恭敬敬喚了聲二嫂。 如玉一見張誠便是混身的不自在,應付著點了點頭,還要拉張君走,便聽張誠又是一聲笑:“大哥不在,大嫂院里連個主心骨都沒有,二哥該好好cao心才是。怎么我聽說大嫂病了,叫了好幾次讓你請個郎中,你都不肯?” 張君立刻就變了臉,伸手示意如玉先走,待如玉走遠了,才咬牙問張誠:“老三,你這話是什么意思?” 張誠仍是云淡風輕的笑:“二哥當年在大嫂門前做秦叔寶的舊事,二嫂只怕還不知道吧?” 張君白面瞬時脹的通紅,一雙秀目盯著張誠,眸子里即刻要噴出火來。張誠顯然并不怕他:“那年你多大?十三還是十四?不過是讀了大嫂一首詩,見詩中她說夜做噩夢不能眠,獨聽更漏到天明,心疑山鬼懸窗立,盜取魂魄慰神靈。 于是果真怕她的魂魄要被山鬼盜走,敬獻給能叫山鬼青春永駐的神靈,于是手持瓦面金锏,每每入夜就潛到她閨房窗下,一站就是半夜。若不是半夜出門解溺的婆子發覺了將你一通暴打,你要在那里守多久?” 這確實是有的事情,周昭當年寫過小詩一首,豆蔻年華小嬌娥閨閣內無病呻吟的苦嘆,和著山鬼一文發了點牢sao,但張君是個直性的傻孩子,果真以為周昭夜怕山鬼不能眠,恰他又在五莊觀學得一身好輕功,于是學著門神秦叔寶一樣,打瓦面長锏一幅,每夜竄到周府,守在周昭閨閣窗下,妄圖要替她趕走山鬼,叫她能好生安眠一夜。 夫子是因為門生得意,才愿意帶他們到自己府中親教親授,誰知近水樓頭,張君竟然夜竄夫子家女兒的香閨,想要偷香竊玉。 這事兒后來鬧的很大,周大儒拎著張君到永國府,當著區氏的面一通大罵,要革他的學籍,送他到應天府蹲大獄。不用說,區氏自然給他一頓竹筍炒rou,又賠情下了許多的話,送了不知多少的禮。應天書院抵死不肯要他,最后還是瑞王趙蕩出面說情,張君才能繼續留在書院讀書。 張君一把就將張誠扯進了常靜軒,抵墻捏喉幾乎掐斷張誠的氣管:“你若敢在我家如玉面前露一句口風,我立時就敢掐死你?!?/br> 人要臉樹要皮,張君在如玉面前可以是無賴,可以不要臉,可以坦蕩蕩到連底褲都不要,可他唯一不敢叫她知道的,恰就是這段往事。 張誠軟著雙手,不掙扎,只是嘲諷似的笑:“ 你栽贓誣賴我姨娘的時候,怎么就沒有想過,我可以把趙如玉的事情透到瑞王那里,也可以告訴她你與大嫂之間當年那段往事,無論那一件,都足以叫她離開你?!?/br> 張君果然松了手。張誠松松軟軟伸著胳膊,正了正衣衽道:“害如玉的果真不是我姨娘,若真是,我那夜就不會出手救她。你若果真覺得我們礙眼,不如想個法子說服母親,讓她替我把和悅娶回來,到時候我帶著我姨娘搬出府去,不就結了?” 尚公主一事,險險就要成了,今日一場大鬧,又被吊到了半空中,張誠之恨,可想而知。 * 本來今天張君休沐,結果眼看午飯的功夫,又被傳進宮去了。吃罷午飯無事,如玉又向來不喜午睡,遂先到周昭院里去閑話了片刻,親自看著她睡下了,又回房換了件輕涼的紗襖并襦裙,帶著那瘦猴兒似的小丫丫與許媽,打了把油紙傘,三人一起出東門,要去逛一逛。 張君前幾日就透露,安康也許這幾天內就要入京。既安康來了,住處先就成個問題。雖說如玉和張君都能容他住在竹外軒,但畢竟他是如玉前夫的弟弟,大家族里人多嘴雜,如玉怕到時候有人要要拿安康當個話頭兒來說,傷孩子的自尊心,遂想著要替他在國公府旁邊賃處小院,叫他單獨居著,平時往書院自會管住宿,若是休沐,回來也有她照應。 這種事情自然要問家里有年紀的婆子們。許媽跟張君一樣是個呆笨,不懂人□□故的,在外也無交游,自然幫不到忙。倒是蔡香晚送來另那個姓王的婆子,端地是個神人,滿京城上至達官貴人下至無賴流氓,無論那一家那一戶,往前溯五十年的歷史她都熟門熟路,所以拍著胸脯保證自己能替如玉找到一間離府近,還清凈舒適的小院兒。 如玉人雖謹慎,性子卻也闊納,連那秋迎都能容得,更何況這王婆。 仍還是那西市上一條巷口,王婆遠遠就招著手兒,領如玉到一所青磚朱漆小院門前,領她一路入內,見過眼瞧著就十分老實本分的戶主,正房,東西廂皆敞開門叫她看了一遍,見如玉是個十分滿意,卻又咬著唇的樣子,也知她在惜疼銀錢,適時說道:“房子是極好的,出門就是西市,小孩子家家若不愿意做飯,什么吃食買不回來?關戶又極清靜,買了書回來臨窗苦讀,保準能三元及第?!?/br> 說的這樣好聽,如玉笑問那戶主:“這院子,租一月得多少銀子?” 戶主伸了兩根手指:“二十兩銀子一月?!?/br> 雖有近五千兩銀子壓箱底兒,如玉仍舊嚇的差點咋舌:二十兩銀子,西京客棧那樣好的房子,供吃供喝供馬料還供刷馬的,也能住二十天,這也太貴了。 王婆人精兒一樣,當下也不放準話,帶著如玉又逛了幾處,不是與人合租一院,便是那院子又臟又破,自然價錢便宜,可論清凈整潔,仍還是那頭一家最好。 如玉一次□□了二十兩,將這房子租了下來,又帶著許媽并王婆兩個在市面上置了些鋪蓋細軟等物,眼看天晚,想起還未替安康置些書,并文房四寶,遂留下許媽與王婆兩個布置屋子,自己帶著丫丫,轉出巷子拐到大街上,先往書店買書,再往隔壁的墨香齋買文房四寶。 書店照例是個生意最冷的地方,何況傍晚,選完書出來,如玉憶起還曾遇到過兩回的那個趙夫子,暗道上兩回無事都巧遇著了他,這一回正想替安康問問入書院的事兒,卻是碰不著了。轉身進了隔壁墨香齋,買文房四寶的店面,與書店一樣也是個清靜所在。 門臉這樣大的店里頭,墨有出處,紙也有出處,非但有出處,還分年份,分這一年那產地的氣候,樹木的長成等,這也是經商加價的竅門。有兩個年輕舉子正站在門口柜臺上討論宣紙,聊的恰就是這些。仿佛熟知了這些,不必讀萬卷書,就能下筆有神助一般。 如玉自己要買顏料絹帛,都是從外面的攤子上買,狠著心替安康挑選了幾樣,嘆道:這樣大的開支,光憑那幾千兩銀子支撐到什么時候?必得要想個來錢的門路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