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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憐的意味,指著幾個丫頭小聲道:“這皆是母親替你選的,實話告訴你唄,那兩個丑的雖瞧著放心,但身上有病。另外那兩個唯有軟骨病,也就見著男人發發sao,二哥為人木訥,想必不會跟她們攪到一處,我勸你用這兩個,如何?” 如玉只瞧那瘦巴巴的小丫頭,面色緋紅,看著是個很不好的癥候。她問蔡香晚:“那小的,可是家生的?” 蔡香晚道:“不是,買來才發現有病,若你不要,今夜就將她仍遣回牙婆那里去?!?/br> 那小丫頭也知兩個主母是在說自己,一雙圓漉漉的大眼睛盯緊如玉,強忍著咳意胸膛起伏。如玉心頭一軟,隨便點了個漂亮些的,指著那小丫頭道:“將這個給我留下,余下兩個你帶走,至于婆子,你隨便留一個,使她在院里做粗活?!?/br> 美的那個叫秋迎,有病的那個叫丫丫,眼光賊溜溜的婆子,如玉連姓氏都沒問就直接叫許媽帶走了。 秋迎捏著方帕子,輕噓著口氣四面相顧。四少奶奶嫌她身子骨太軟太勾人而推到了這一房,這一房的二少爺聽聞有些呆傻,可再呆傻人家進過金殿,文章做的好才能賜個進士及第,那容樣兒,她也遠遠見過,比四少爺張仕可俊美多了,光那一身緊湊湊的精氣神兒,就比張仕更有嚼頭。 好巧的宗兒。主母體恙,正在虎狼之年的二少爺身邊連個伺候的人都沒有,一想到這里,秋迎已是骨頭發軟,越發沒正形兒了。如玉清咳了一聲,吩咐丫丫:“我瞧著你身子不好,先不必上差使,到后罩房尋個干凈屋子,自己先實打實的睡著去,要吃藥我讓許媽給你送,養好了身子再來前院伺候,可好?” 丫丫撲通一跪,連連的磕頭謝恩:有個主母收容她,還叫她養病,就不必再往牙婆那里熬日子等死等賣了。 如玉再看秋迎這妖佻佻的體態,也是腦仁子疼,隔著帳子笑問:“姑娘原是那一院兒的?” 秋迎蔥管兒似的兩只手斗著指尖兒,挑眉輕掃著冰裂梅花的帳子,聲嬌如鶯啼:“奴婢原是秫香館的人?!?/br> 秫香館是蔡香晚與張仕住的院子。蔡香晚父親是東宮詹事府詹事,她是家中的嫡出小嬌女兒,這樣的嬌女兒出嫁,母家不可能陪嫁兩個妖貨過來。如玉又問:“是咱們府里家生的?” 秋迎搖頭,再不言語,顯然這里頭有段兒傷心事。如玉再問:“那你會什么呀?” 秋迎掰著手指道:“磨墨,侍筆,打扇兒,這些皆會?!钡故莻€夜伴郎讀,紅袖添香的好人才了。 如玉一笑:“咱們二少爺已經出仕,平日用書房的時間也少,你既初來,先跟著許mama,幫她打打下手,可好?” 這丫頭一聽主母說話如此溫和,心中倒還一暖,福得一福,甩著帕子出去了。 如玉輕嘆一聲,靠到了引枕上。嫁到大戶人家,便是這點不好,美婢還在其次,過不得幾天,只怕區氏還得送幾個嬌妾進來。張君曾許諾過不納妾的,可他在府中這樣的地位,若區氏送人進來,收是不收? * 皇宮內廷,才十五歲的和悅公主披著雨過天青色的軟煙羅半臂,系著郁金香根染就的黃色千褶綴珍珠長裙,小臉兒圓的跟只蘋果一樣,眼角浮著笑意,唇邊卻是惱怒,悄悄兒自后門上進了太子所居的慶慈殿。 以巖為基的飛華亭上瀑布流泄,她二哥,太子趙宣與一人相對而高坐,就在那亭子里頭。瀑布聲嗡而沉,周遭無論內侍還是宮婢,自然聽不到他二人的談話。 趙宣對面是個年青男子,穿正紅色白衽公服,戴三梁進賢冠,瞧穿戴,應是個五品小文官。盤膝而坐,背挺身直,面色玉白,眉濃而黑,板著張臉,瞧著像個時時在生氣,很不痛快的樣子。 倒是那套五品官服,還叫他穿出些別樣的氣度來。 身后的老尚宮疾步追來,腳收的有些慢,差點兒就將公主給沖撞進水里去。和悅公主回頭已是滿面嘲諷的笑:“若不是他老娘整日入宮請安,送點這個送點那個,又姜大家說了他一車的好話,本宮主才不稀罕點頭了。就這樣的男子,我瞧他萬分也不及張誠?!?/br> 雖嘴里這樣說著,一個天家貴女好容易點了頭,竟然叫人拒了婚,公主心里總是不快的。 飛華亭上,太子趙宣言談滔滔,張君卻是時時簇眉,不發一言。直到趙宣全都說完,張君伸手,卻是將面前那紙任命書重又推了回去。 他道:“微臣供職于翰林圖畫院,繪天下州軍監縣鎮地圖,本是閑職。而翰林學士,屬內官,外官言翰林學士為內相,概因此職堪稱半相,要管三品以上重臣的任命,要撰寫國書,赦書。親侍帝側,隨時待詔,如此重的職位,微臣不敢受?!?/br> 正因為張君是個翰林供奉,在書畫院為差,金石刻的好,趙宣才會臨危授命,要他刻璽,要他尋璽,將轟震朝綱一件大事,終于壓浮于平靜無瀾的水面之下。 趙宣道:“父皇眼看歸朝,本宮若再不提調個把人,待他回來,就來不及了?!?/br> 張君離的雖遠,卻也能感受到太子趙宣內心的焦慮。正如如玉所言,治理天下這種事情,那怕親生兒子,在皇帝眼中,也不及他自己英明神武。有瑞王那樣在朝根基雄厚的哥哥,再有寧王那樣十五歲起就在邊疆摸爬滾打的弟弟,他只要一日未坐到那寶座上,手握玉璽頭戴旒冕,就一天不能心安。 他斟酌著言辭:“皇上一生戎馬開疆辟土,文治興吏均田,大刀闊斧,縱橫開闔,如今唯想要的,是太子能守成,守家業。微臣記得他曾在殿下奏折中有一句批言:朕一生不曾違祖制……他這話,說給太子聽,自然是希望太子也不要違祖制,而祖制為何?” 趙宣一笑,他爹的祖制是他爺爺,他的祖制自然就是他爹。 張君見太子領會,再道:“非但臣的職位,便是殿下如今欲要任免提調的其他官員,也請暫緩,概因所謂守成著,可有功,但不可有過。如今朝堂各部、各司之間的任命,皆是皇上出征之前苦心安排,許多職權衙門,牽一發而動全身,替換或任免個把人,皇上一眼就能瞧出來,殿下以為了?” 他不但自己不肯一步登天隨侍帝側,也不肯叫他擅動各部中其他重要的職位。 那五品翰林恭退出去,趙宣仍還坐著,思索著他方才的話,聽瀑布枯躁而又單調的聲響。 * 東華門內城墻底下,和悅公主身后尾隨著一群內侍宮婢,遠遠瞧著那拒婚的小小五品官兒自慶慈殿出來,便慢悠悠的走著,當然是要來個湊巧而撞,羞辱他幾句,好解心頭之恨。 她瞧他離城門還遠了,遂慢慢的往城門上走著。誰知不過眨眼的瞬間,那五品小翰林紅色公服衣帶兩旁翻飛,一臉的本分,也看不見腳步